第二十四章 藏書閣
楚天歌閉上了眼,一言半語也不想聽。
李云臨坐在塌邊,沉默了許久,艱難道:“我答應(yīng)你,無論何事都不殺杏兒?!?p> 她總算松了口氣,語氣舒緩,“記住你說的話?!?p>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可笑。他的承諾有何意義?
李云臨苦笑,“你能不能再要求我一次,要我今后只你一人?!?p> 楚天歌的心被揪了一下,生疼生疼,她被輕輕扳過了肩膀,對上了他那雙通紅的眼睛。
說真的,認識他十幾年,頭一回見他流淚。
李云臨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嗓子嘶啞。
“再愛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他何曾這樣求過一人,卑微如塵土向它所依賴的大地搖尾乞憐。
楚天歌幾回想避開他的目光,都被捧著臉頰轉(zhuǎn)過去,強令她正視自己。
最后她嘆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把符咒燒掉,鐵鏈解開,我回自己的身體,你再找個地方安置我,我不會讓旁人瞧見。你覺得如何?”
上次他提和好,她也是一樣的回答。
看來她不愿再給機會。
李云臨誠炙的雙眸凝滯黯淡,緩緩低垂了目光,放開了她,踉蹌向外而去。
“是你丟棄的我?!彼穆曇粲珊髠鱽?。
李云臨稍停腳步,“知道了?!?p> 門開,短暫的光亮之后又回歸了黑暗。
殿內(nèi)的女子捂著疼痛不止的胸口,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這算什么,這到底算什么?
-
難得他兩日都未曾再來叨擾,楚天歌在屋里呆的煩悶,一腳踏出寢殿,就被多個宮女緊跟在后頭。
杏兒在殿外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別,別去找太子?!?p> 楚天歌奇怪道:“太子在哪里?不去找他。”
杏兒放心了一般,“我也不知道在哪里,隨便走走吧?!?p> 皇宮這么大,總不至于那么巧就會碰上。
路過藏書閣楚天歌停了停,杏兒道:“小姐不如去拿幾本書,閑時打發(fā)日子?!?p> 楚天歌點了頭,踏進這大門敞開的藏書閣。
這種地方宮女們倒是沒再敢跟進來。
兒時,她多次來這藏書閣罰抄。每一回,李云臨都會出現(xiàn),為了幫她完成罰抄的作業(yè),他盡力的模仿她的字跡,學(xué)的有模有樣。
她拿起角落中的一本魏晉詩集,其中有一篇繁欽的詩,她曾指著那一句“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調(diào)侃他,我也饞你長得好看。
楚天歌拂去了書上的灰塵,有些苦味的提了提嘴角。沒來由的想起那日他求自己再愛一回,他又如何知道……
“有人來了,殿下?!?p> 有一柔弱女子嬌滴滴欲拒還迎的聲音,在這靜謐的藏書閣中格外突兀。
楚天歌不由得的瞧向那邊,聲音從濃墨恢弘的山河圖屏風(fēng)后傳出,看來有一對男女在那里親熱,聽這稱呼,男子應(yīng)當(dāng)是個皇子。
“這個時辰來的都是下人,無事?!?p> 低啞熟悉的聲音入耳,楚天歌宛若被雷劈中,腦中嗡嗡作響。
手中書頹然落地。
屏風(fēng)后的男子聽到聲響,問了聲,“誰?”
她疾步離開,沒有回頭。
-
回了寢殿中,楚天歌抽出多寶閣的幾個裝滿書信的抽屜,紙片倒了滿地。
她平靜的撕碎這些書信,撕成極碎的模樣,直到再也無法辨認出一個完整的字為止,呲呲的聲音清脆的寢殿中回響。
杏兒在一旁看得有些呆,“小姐,怎么了?”
很快,李云臨急匆匆的趕來,看到她跪坐在地上,一封封的撕扯這些他思極念極時寫下的東西,手足無措的蹲下來從后抱住了她。
“你聽我說……”
但是他一開口,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解釋。
而她看起來有條不紊,也不似崩潰的模樣。
楚天歌將每一封都撕碎之后,又將某些稍大的紙片反復(fù)拉扯,終于目及之處不再成樣,滿意的深吸了一口氣。
從后抱著她的男子,一顆顆滾燙的灼淚落在她脖間。
她看似心平氣和的說:“你走吧?!?p> 他卻錮得緊緊的,死活不放手,哽咽道:“你分明還在意我,你為什么不說,我當(dāng)你心里沒有我了……只要你說,我不會再……”
錢川跟杏兒交換了眼色,雙雙退出了殿內(nèi)。
關(guān)上門后,杏兒深深嘆息,“到底是撞見了吧。哪怕我家小姐再恨他怨他,在一起那么久,看到他跟別的女子在一起怎能不傷心。太子真的太混蛋了?!?p> 錢川說:“我不會這樣混蛋的?!?p> 杏兒嗆了聲,緩緩道:“太子從前何嘗不是像你一樣好?!?p> 錢川睜大了眼睛,重復(fù)道:“我真的不會這樣混蛋的?!?p> 杏兒噗哧笑出聲,“好,我知道了?!?p> -
這顆心很小,一生一世只夠愛你一人,唯愿與你一人相守此生。
楚天歌到后來才明白,這樣的話說出口是多么容易,容易到根本不需要實現(xiàn)。
“她是誰?”她平靜的問。
李云臨同她一樣跪坐在地上,保持著從后面抱著她的姿勢,臉埋在她脖間。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
“她是誰。”楚天歌重復(fù)道。
漫長的沉默過后,他底氣不足的輕聲說了一個名字。
楚天歌鄙夷的翻了個白眼,其實那聲音她就隱約聽出是這個姑娘,但得到他親口證實心里還是有一點震撼。
她認真的說:“青錦當(dāng)為側(cè)妃,蘇謹(jǐn)安排個良娣的位份,盡快辦了吧,熱鬧些也挺好。”
李云臨瞬間石化。
楚天歌道:“還有別人嗎?一并納了?!?p> “你別這樣,有什么都說出來……”
“你身上的蘭花香挺好聞的?!背旄枥洳欢〉恼f了句。
他猛得放開了她,臉色僵了僵,“我去洗。”
她沒有目送,只忙著將一地的碎紙揉成了團,以便婢女打掃。
忙完后她將杏兒喚進來,從被褥下拿出一支卿云擁福鳳簪。
“這上頭的紅瑪瑙有些俗氣,拿去尚官局,讓換成金綠貓眼寶石吧?!?p> 杏兒接過,有些擔(dān)心的問:“小姐,你還好吧?!?p> “挺好的?!?p> 楚天歌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嗓子,“他和趙青錦多久了,你知道嗎?”
杏兒老老實實的回答:“錢川說挺久了,在楚府出事前,就有一些曖昧不清?!?p> “他是什么人,我也不是第一天領(lǐng)會了。放心吧,我挺好的。”
楚天歌拿杯的手微微發(fā)抖,杏兒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縱使心疼,可小姐性子倔犟,不喜讓人看到她崩潰的模樣,自然是躲遠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