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宇看到艾詩走在人群的最末尾,這會兒已經(jīng)臨近飯點結(jié)束,艾詩拿了一盤子薯條加上土豆泥的套餐,還加了一瓶優(yōu)酸乳。興許是碰上什么高興的事啦,她雙眼亮閃閃的,非要說就和晚上的星星一樣,眉毛彎成了月牙。什么是能讓大哥那么開心,被幸運女神忽視的白癡小子可不知道這些。
走到邊上,拉開座椅才知道,艾詩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陳安宇又差點嚇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這里看,不用想都知道是美女自帶的光環(huán)吸引,它就像曹操行軍路上為他快渴死的士兵編造出來的梅子林,是個人心懷希望的人都會瞧上一眼,不論是不是真的,心說這是真的。這些人的眼神陳安宇莫名有些眼熟。
到底怎么了?陳安宇越來越好奇那天晚上自己和艾詩走后發(fā)生了什么。
可解渴歸饑渴,為什么搞得和他已經(jīng)喝上了梅子林的梅子汁一樣。其中不少羨慕的神情讓陳安宇如坐針氈,完了,都誤會了。都誤會他是林園的霸主了。這會兒陳安宇結(jié)合趙薇薇說過他和艾詩疑似在一起的話,頓時知道那些個羨慕是在羨慕什么。他可不希望被羨慕,這……這都是誤會啊,他沒有和艾詩在一起啊,雖然和美女坐在一起的感覺還不錯,艾詩身上的氣味也很香,是淡淡的奶油香,可和他是林園的霸主有毛線關(guān)系啊。
拜托別看了,你們再看下去我都認為是真的,我……我會驕傲的。
陳安宇讀過現(xiàn)世各國歷史,知道紅顏禍水這四個字的意思,清楚待在太漂亮的女子身邊往往會惹來禍害,他自己也真的經(jīng)歷過,知道這個詞絕對是有歷史依據(jù)的。說到底紅顏禍水一事,依然是?;ㄕ宜敯哪谴危辆筒徽f了,禍水是他被烏壓壓的一大片男生合伙重拳出去,盡管他奮起反擊,但是雙拳難敵幾百手,更不用說是一群忠實的護衛(wèi)軍,跟公主裙下的死走狗似的,仇恨值在一開始就是拉滿的,一個普通人跟一群不要命的死侍搏斗,下場可想而知。他幾乎快被禍水沖爛了,別的水最多洗洗澡脫層皮,它的就和洪水一樣,水里還帶著鐵屑,把他幾乎快沖死過去。也是那次之后,他知道了紅顏禍水有多么厲害,每次見到漂亮姑娘先是敬而遠之接著看看她背后到底有什么護衛(wèi)軍之類的。沒有的話,才敢說接觸。
此刻的艾詩,這片梅子林,必然是吸引無數(shù)口渴士兵的目光,乃兵家必爭之地,現(xiàn)在,陳安宇這名自認手無寸鐵的士兵獨自一人站在梅子林門口,你說他害不害怕。
“學(xué)弟,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姐姐我的任務(wù)和春游重疊了,你姐姐我可以陪你去春游啦。剛收到的消息,意外之喜哦,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學(xué)校春游的事吧。”
陳安宇還在梅子林外邊張望,想著要不要趕緊撤退,艾詩已經(jīng)在他旁邊坐下,她一只手拉開座椅,抓起一根薯條,戳了戳小弟的臉,一邊把林園往他身上靠,“要不慶祝一下?!?p> 陳安宇一口吃掉薯條,臉一紅,氣一憋,什么都不想了。有美女靠著他坐下他還嫌棄這嫌棄那,真要是撤退了,他還是不是一個正常士兵了。
我陳安宇不是孬種。
陳安宇雙手撐腿,宛若一名底氣十足的將軍,坐擁千畝園林不懼所動,雄赳赳氣昂昂。這會兒他才思考艾詩的話,“學(xué)校又有任務(wù)了?”
這里的學(xué)校說的……自然是卡希爾。
“那可不,有個例行任務(wù),隨便做做咯?!卑娨恍?,感覺到很開心。
陳安宇心里羨慕,他只是一貫的問問,免得他像是個簽訂了死亡合同的無關(guān)人員。他也想順手接個學(xué)校的任務(wù),可他想到自己已經(jīng)被學(xué)校除名了。他開始有些想念在學(xué)校的日子了,這倒不是真的想念在那里面的生活,而是想念一種歸屬感。艾詩現(xiàn)在眼里有這份歸屬感,她可以背靠學(xué)校,那份說話的輕松,犯了錯也有人兜底。陳安宇現(xiàn)在沒有一點歸屬感,闖了禍沒人兜底?,F(xiàn)世終究不是他的家,他缺少這份歸屬感。尤其是在這次觀前街神區(qū)闖禍后,他才體會到缺失的這份東西是那么的難能可貴。
幾乎全校人都知道春游改在了十月份,簡稱夏游。艾詩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才開心啊,她已經(jīng)好久好久都沒有出去好好玩過了——自從德育分滿了申請了校外活動以后就沒有過了,她本以在現(xiàn)世可以相對自由一些,至少見見外面繽紛多彩的世界,生活不會像以前一樣枯燥,結(jié)果一天到晚就是任務(wù)還是任務(wù)。就算是鐵人也會干到無聊啊,就說鐵人也是要休息的,比如看看風景啊,和朋友吃吃燒烤之類的,可現(xiàn)在的生活一點點勞逸結(jié)合也沒有,還撞見了一個糟心的學(xué)弟。終于有一次任務(wù)地點和玩的地方重疊了,可以在做任務(wù)的同時好好玩上一趟了。艾詩忍不住地想要分享這個喜訊給小弟,她終于要開始好好享受生活了。
“學(xué)弟,你好像有心事,不準在快樂女神面前難過、像條喪狗?!卑娭钢惏灿畹谋亲?,看著墻壁上的胡蘿卜貼圖,晃了晃腿,把雙腳疊在了一起,就差踩在他的膝蓋上。她不允許有人在快樂時刻傳播不快樂元素。
“仍誰吃了餿掉的羊排都會有心事吧?!标惏灿罹趩实貒@氣,他記得艾詩的英文名是赫拉,還真的是女神,一個人的運氣不會真的和名字有關(guān)吧,那他要不改個名叫宙斯,這樣沒人敢和他作對了,畢竟他是眾神之王,可以把老天爺當作一條狗拴在家門口替他看家。氣候總是隨著神明的情緒而變嘛,到時候他不高興了,誰還敢不高興?
談到除名,不免的想到除名后的合同,均衡教派的人到現(xiàn)在都沒有給他發(fā)送郵件,陳安宇有理由相信他是不是忘了?
最好忘了。
陳安宇想到有必要問問侏儒,他們加了微信好友,這事他們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咦,不一般哦。如實招來?!卑娚舷驴戳丝搓惏灿畹哪?,最后在他的眼睛位置停下,一如既往地像個知曉過去將來的先知,一語中的。她真不應(yīng)該叫赫拉,而是改名叫蘇珊米勒。
下意識地陳安宇以為,他真的還有心事。
可是什么呢。
陳安宇咬咬牙,看著空白的郵箱,就是因為煩人的合同,他現(xiàn)在規(guī)劃不了任何行程,他原本都偷偷打算回學(xué)校了,不就是低個頭認錯嗎,就算他還憧憬現(xiàn)世,他現(xiàn)在也有龍化能力了,已經(jīng)知曉不做就什么也改變不了,努努力畢個業(yè),有生之年還是有希望出來的??蓡栴}是他回不去,這算什么,闖了禍還要再闖一個禍,他是惹禍精,惹禍精到哪里都沒人要,他還有什么臉回去。
不論是出于面子還是一個活人的尊嚴——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向老天爺?shù)皖^,他至少要把合同清理掉了再回去。
有時候陳安宇真的想抽自己一巴掌,也許哈迪斯說得對,自己就是個賤人。有的人知道自己能力不行立馬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結(jié)局雖然被臭罵一頓但皆大歡喜;可有的人明明很菜,卻死不認錯,還要變強了才會說自己有點問題,不,是完全沒有問題,變強之后錯的就全是別人,不可能是他。后者說的就是陳安宇。
后悔也來不及啊,你有見過半途而廢嘛,那更丟臉。到底什么時候才來啊,我也想輕松,我也想春游啊。
陳安宇內(nèi)心痛苦地哀嚎,就和吃不到草快要餓死的小綿羊一樣,瑟瑟發(fā)抖地躲在無糧食的小山洞里,對著天空臉耷拉在地上,一幅活死人樣。
“大哥,小弟斗膽請教你一下下……”陳安宇耷拉著腦袋,肚子又餓,又沒有想法,人生前景一片灰暗。他真的可以問出怎么去死的發(fā)言啊。
艾詩哈哈一笑,一定是有預(yù)料的,點點頭,“我就知道,問吧?!?p>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标惏灿钜琅f耷拉著腦袋,不過總算精神了些,他抬起頭,拿起盤子里身下的兩塊西蘭花,比在了眼睛位置,像是咸蛋超人,只不過咸蛋變成了西蘭花,他現(xiàn)在是西蘭花超人,“從前有個小馬,他想要過河,因為河對岸到處是他羨慕的東西??伤腔膊磺鞍。苍S過來了河才好,可不過河也好,因為回去是他的安全老家,那他到底該不該過河?!?p> 問題亂七八糟。
“等等,為什么是小馬?!?p> “因為小馬過河啊?!标惏灿罟恍Γ^對不是因為精神失常,他告訴自己沒有瘋。確實,這笑話并不好笑。
“好冷咯?!卑娭刂嘏牧伺年惏灿畹募绨颍绻皇撬€在笑,你一定認為她是在打人。
陳安宇背部遭受重擊,差點一蹶不起,索性這些天他在家反復(fù)鍛煉龍化,也學(xué)了些基本的強健體魄的權(quán)術(shù),這會兒還會強力一擊了——說起來也怪,他在早上開車來學(xué)校前偷偷對著草叢放過,被轟擊過的草叢變成了一堆燒焦的廢草,這權(quán)術(shù)就像無師自通一般,仿佛他在夢里已經(jīng)操演了無數(shù)遍一樣,伸手即會,大概是夢見了不少次……
撇開其他不談,他如今的身體素質(zhì)杠杠的,終于快追上一名普通人類了。甚至隱隱超越——原諒他以前是個廢物中的廢物風輕輕一追就倒??缮眢w上的強壯不代表心理上就會豎起一道壁壘。你無法往心臟上填補蛋白質(zhì),你只能不停地鍛煉它,直到無數(shù)次痛楚過后,說不準才會抗擊打一些,但也容易被不經(jīng)意的一根稻草壓垮,它總是脆弱的。
尤其是對于那種正處于傷感年紀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看什么都是喪喪的。有時候他們能看著一個崴腳的兔子多愁善感,或者是街頭上的流浪狗,再不濟一個路人打了個噴嚏只是因為太陽光掉了些眼淚,他們也可以腦補一場悲歡離合的大戲,混身喪喪屬性拉滿,緊接著戴上耳機,在同樣喪喪的歌曲里找同樣喪喪的人,再說些同樣喪喪的話。何以見得他們到底有多喪。這么說全球變暖也是在所難免的,因為年輕人不停地嘆氣,加大了二氧化碳的排放,全是喪喪人類的鍋啊。
心中無壁壘的陳安宇宛若一個行走的喪鐘,兩塊西蘭花已經(jīng)被他喪喪地吃掉,他開始打量艾詩盤子里的土豆泥和薯條,還好艾詩及時地打住他的手,“好了,我大概知道你出什么問題了,你應(yīng)該出去社交,交交朋友。你快得孤僻癥了?!?p> 陳安宇看向艾詩,胡蘿卜貼圖和掛鐘下,就他和艾詩兩人,眼睛對著眼睛,他從艾詩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東西,那是占星師的智慧光芒,她施展了占星術(shù),小鹿應(yīng)該出去走走?!按髱?,此話怎講?!?p> 陳安宇神情激動起來。
“你呀,那頭小鹿,一定是很迷茫地待在河中間,不知道是過河還是回去,其實你心比天高,相信自己,勇往直前,你缺的只是在新環(huán)境里找到自己的新家,不要迷茫,小鹿總有長大的一天,你應(yīng)該去開拓處于你的疆土?!?p> 敦敦教誨在耳邊,陳安宇仿佛看見了昏暗的天空多了一束陽光,又像是漆黑一片的房間里點上的蠟燭。
……
大貨車一路駛進了高速公路服務(wù)區(qū),它的司機并不知道,上面運送的貨物就是這些天顧客纏著歸還的、修改了送貨地址的離譜貨物。
王大陸只能用離譜來形容那些大老板們吵吵鬧鬧爭搶的東西,實在是他的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稀世珍寶?那太離譜了,能用大貨車運送的想來也并不稀世。
管它呢,王大陸只求這一路上平平安安,回去的路也能平平安安。這應(yīng)該是所有大貨車司機希望的事。除此之外別遇到那些油耗子,那些人真是歹毒到不得好死。王大陸真想什么時候換臺電動車,讓他們偷個寂寞回去。
“各位觀眾們朋友們好,我是小王……”王大陸舉著相機,下了大卡車,往加油站方向而去。
伸手不見五指及的車廂里,一陣騷動,地上的一道影子突然消失,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以為鬧了蟑螂或是老鼠,但聲音有些大,大概率是只大蟑螂和大老鼠。
誰能想到,擺滿貨物的車廂里多了個大活人。
大卡車過安檢的時候,車廂里有人算作是非法乘客,照理說車廂里是沒可能有人的,那么他是怎么上來的??ㄏ柕膶W(xué)生多才多藝,那個曾經(jīng)衣冠整齊臉上驕傲的莫里斯,現(xiàn)在灰頭土臉地從幾個大箱子的夾縫中鉆出來,費勁了畢生精力。他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不行,處處充滿了嫌棄。想想也是,你讓一個出門從來只坐頭等艙的卡希爾精英學(xué)子,坐這種連人都不坐的地方,哪怕只是落腳一下,他能不難受嗎。
好在,他就待一會兒,施展了“影步”的莫里斯伸手扒拉周圍的箱子,嘴里叼著一個手電,在眾多包裝幾乎一樣的快遞里,要找到那個被修改了地址本該就是卡希爾的東西。
他自然是靠影步上來的,它在箱子被修改地址之前給他們每個箱子建立了坐標,他習(xí)慣一切都在掌控的感覺,任務(wù)完成后他會取消這些坐標。所以他討厭自己家的東西被人修改了地址,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看上去放過了那家討人厭公司的員工,實則一切都沒變,該屬于他的東西他一定會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