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苑內(nèi)。
沈老夫人正兀自坐在那廳前,對著院子門口翹首以盼。
此刻,那張因為蒼老而略顯枯瘦的臉龐上,總是盤踞著一絲揮散不去的憂慮。
自家兒子為靈初謀來的這門親事,在外人的眼里、甚至是兒子沈逸的眼里看來,那都是極好的姻緣。
畢竟只要一旦攀上皇家,那就是妥妥的高嫁。
可唯有她,卻覺得內(nèi)心不安。
就算她只是個深閨老婦,也知曉沈家如今在朝中的局勢如何。
自己兒子既然是當(dāng)朝相爺?shù)呐觯亲匀痪褪呛拖酄斦疽魂牭摹?p> 可整個朝野上下有誰人不知,和老相爺最是不對付的人,就是這個榮親王。
有了沈家和蘇老相爺?shù)倪@層關(guān)系在前,靈初這個沈家的嫡女一旦嫁入榮王府,那榮親王又豈能給她好顏色?
若是得不到丈夫的疼惜,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花團錦簇又有何用?
奈何自家兒子就是個沒有心的。他自個兒尚且性情薄涼,又如何還會想著設(shè)身處地的為靈初去考慮這些?
倘若毓氏還在,只怕是打死也不會肯將女兒嫁給那榮親王的……
一想到那個已經(jīng)去世的苦命兒媳,沈老夫人的心里就又忍不住糾疼糾疼的。
捏著帕子擦了擦生澀的眼角,她扭頭對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春杏開口道,
“春杏,你去小廚房盯著,叫那些下人們都仔細(xì)著些湯頭的火候。初兒那孩子大病初愈,可得讓她好好地補一補?!?p> 春杏聞言俯身應(yīng)是,連忙轉(zhuǎn)身去了院子后頭的小廚房。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再回過頭來時,就看見桂嬤嬤正領(lǐng)著靈初,已經(jīng)行至了院門口。
才剛剛及荊的豆蔻少女,身姿初長,窈窕而纖細(xì)。但行走顧盼間,卻已隱隱有了幾分綽約與柔媚的風(fēng)情。
那一張極其清澈秀美的面容上正帶著盈盈的笑意,
梨渦淺淺,沁人心脾。
沈老夫人不由得在心頭一嘆。
毓氏的容貌本就極好,她的女兒,自然也是生得極美的。
只是初入府的那一日,所有人被靈初那一身冰冷凌冽的氣質(zhì)所懾,竟將她這一張如此秀婉精致的臉都給忽略了。
“祖母,靈初來給您請安?!?p> 被靈初這一聲清甜的嗓音給打斷了思緒,沈老夫人方才悠悠回神,莞爾一笑,
“好孩子,之前祖母都不曾像今日這般,能好好地瞧一瞧你,
我竟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家初兒生得這般好看!連我這個糟老婆子多看個兩眼吶,都要喜歡得挪不動眼珠子嘍!”
老人家的俏皮話,總是格外的讓人心暖。沈老夫人話一出口,滿院子的下人們都跟著歡笑起來,
不過,一旁不茍言笑的桂嬤嬤竟也跟著點頭道,
“老夫人所言極是。莫說是您,老奴今日再見到大小姐時,也是深有同感?!?p> 聞言,沈老夫人的眉眼間卻又露出了一抹心疼與沉重。她伸出手來,拉過了面前孫女兒的小手,
“你娘,她將你教養(yǎng)得很好?!?p> 聽著這樣寵溺而心疼的話語,讓靈初的心里頭跟著一酸,眼眶便泛起了紅。
“祖母說得是。
但靈初不孝。母親自幼為我操勞良多,乃至于后來漸漸變得體虛多病。
如今我終于長大,卻未能反過來照顧好她,靈初一直悔愧不已……”
聞言,沈老夫人的眼神卻變得閃爍不已,神色之間,諱莫如深。
可半晌之后,她卻最終只幽幽一嘆,抬起手來為靈初理了理鬢角的幾縷碎發(fā),
“初兒,祖母知道你定是個孝順的孩子,你不必自責(zé)。你娘命苦,可咱們,又能阻止得了什么呢……”
靈初卻微微皺起了眉。
她與祖母離得很近,將祖母那些細(xì)微的神情一一從心頭過了一遍,
她很肯定,有關(guān)于她娘親毓氏,自家祖母定是對她隱瞞了一些什么。
毓氏真正的病因和死因,恐怕遠(yuǎn)不止她如今表面上看到的這般簡單。
這件事,她務(wù)必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