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過程就比較順利了,看事的先生掐好時間,下葬,埋土,再無意外發(fā)生,整個喪事算是徹底完成。
返程的時候,看事的先生與元龍并行。
“來一根?”
先生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元龍。
元龍見狀有些吃驚,這帶嘴的香煙可不多見,他還沒有抽過,于是便也不客氣,接過香煙便點上抽了一口,心里暗嘆,果然比自己的大煙袋強多了。
先生見狀笑了一下,隨后給自己也點了一根,這才開口問道:“兄弟似乎也懂這玄異之術(shù),可也是這行內(nèi)之人?”
元龍搖了搖頭,苦笑著答道:“我哪會什么玄異之術(shù),只不過是一介上不得臺面兒的赤腳郎中而已?!?p> “赤腳郎中?”
看事的先生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隨后點了點頭,瞬間沒了剛才的熱情,不過還是開口說道:“鄙人張平,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感受著張平的變化,元龍皺了下眉頭,淡淡地應(yīng)道:“小弟元龍?!?p> “時間不早了,兄弟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告辭?!?p> 張平拱了拱手,臉上帶有一絲傲慢,便徑直離開。
看著張平的背影,元龍將手中還剩下半截的帶嘴香煙扔掉,心中暗啐一聲,這人能耐不大,卻是個典型的勢利眼,真是啥也不是。
當(dāng)眾人回到荷葉村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小翠家門口,旁邊站著一群人,擁簇著一個滿臉橫肉的矮子,此人大腹便便,裹著一件毛皮大衣,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個皮球一般。
看到這些人,元龍頓時皺起了眉頭,那個矮子他并不陌生,正是臭名昭著的張富貴。旁邊的小翠臉色一白,本能地向著孫伯和元龍身后躲去,矮子見狀,臉上露出一絲陰霾,領(lǐng)著眾人向著這邊走來。
“唉呀,張大地主,您這是干什么?”
孫伯笑著迎了上去,話語間帶著恭維。
不等張富貴說話,一旁尖嘴猴腮的管家越眾而出,嗤笑一聲,開口說道:“呵,干什么?自是來迎娶我家的少爺夫人。”
“這……”
孫伯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后諾諾地說道:“錢管家,您看人家母親剛剛過世,是不是等著過了百天再說?好歹讓人家盡一下孝心不是?”
錢管家一把推開孫伯,臉上露出不耐之色,大聲呵斥道:“還想過了百天?百天以后我家小主子都該三個月了,你個老東西按的什么心,去去,一邊待著去?!?p> 孫伯被推了個趔趄,看到管家兇神惡煞的樣子,頓時苦著臉躲在一旁不敢說話。
張富貴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來到小翠跟前,笑著說道:“走吧,寶兒可是一直嚷嚷著見媳婦兒,可別讓他等急了?!?p> “不,不,我不去,求老爺放過我吧。”
小翠驚慌失措,連連擺手,本能地蜷縮在元龍身后。
張富貴見狀,臉上頓時充滿怒氣,隨后一擺手說道:“給我?guī)ё?,晚上就洞房!?p> “好嘞”
身后的狗腿子吆喝一聲,一個個卷著袖子沖了過來,伸手向著小翠抓去。
“放開你們的爪子”
隨著一聲暴喝,早已忍受不住的元龍,抽出腰間的煙斗,擋在了小翠面前,虎視眈眈地看著這些狗腿子。
“住手!”
張富貴此時才注意到元龍,眼中閃過意外之色,隨后制止住準(zhǔn)備動手的眾人。
張富貴來到人前,上下打量元龍一番,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忌憚,隨后笑著說道:“這不是元大夫嗎?”
“正是”
元龍淡淡地回了一句,對于張富貴能夠認(rèn)出自己并沒有絲毫意外,原因在于兩人之前曾經(jīng)打過交道。
當(dāng)初張富貴得知張寶是個傻子以后,自是四處求醫(yī),而老秦做為當(dāng)?shù)赜忻睦芍校瑥埜毁F自是不可避免地尋上門來。
只是老秦知道張富貴的為人,害怕被百姓戳脊梁骨,任張富貴開出天價診費,就是不給張寶醫(yī)治。張富貴無奈之下,耍起了蠻橫,叫人堵住藥鋪的門口。
老秦自是不會慣著,一陣拳腳招呼,將堵在門口的所有狗腿子打得鼻青臉腫。張富貴見老秦軟硬不吃,便暗中賄賂縣府,讓一幫黑皮出面,隨便找了個理由封了藥鋪。
這可把老秦惹怒了,他一生看病無數(shù),自是結(jié)識了不少權(quán)貴,親自跑了一趟省城。第二天便被人開著四個輪的汽車送了回來,與他一起的是一道書面命令直接下到縣府,隨后縣長帶著一眾大小公員親自上門道歉,此事才算了結(jié)。
張富貴從那以后,才知道安寧鎮(zhèn)藏了這樣一位他惹不起的人物,從此以后便夾起了尾巴,再也不敢在老秦面前撒野,而被老秦從小帶大的元龍,自是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年前老秦去世,元龍接手藥鋪。茍了多年的張富貴頓時活絡(luò)起來,壓帶著對老秦多年的怨恨,帶著一眾狗腿子再次上門。
元龍也不買賬,盡管看上去年輕,手下的功夫卻一點不比老秦差,又是一頓拳腳過后,將一眾狗腿打得滿地找牙,于是張富貴再次茍了起來,再也不敢來藥鋪找茬。
聽到元龍的回答,一眾狗腿子齊刷刷地向后退去。元龍的身手他們早已見識過了,他們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若是發(fā)起飆來,自己這些人還真禁不住人家兩拳頭打的。
張富貴眉頭一皺,隨后指了指小翠,開口說道:“這丫頭跟你什么關(guān)系?不好好開你的藥鋪,跑這里摻和什么?”
元龍一陣語塞,隨后硬著頭皮說道:“這……這是我媳婦兒,咋滴?有問題?”
身后的小翠聞言,嬌弱的身軀猛然一震,怔怔地看著元龍,心里頓時一陣觸動,臉上一片羞紅,卻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張富貴微微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張白紙,隨后得意地說道:“是嘛?不過我這有白紙黑字的憑據(jù),到哪里她都只能是我張家的媳婦兒。”
看著張富貴手里的賣身契,元龍頓時沒了主意,臉上充更是充滿苦澀,要不是因為這張破紙,他還會在這里廢話?手里的煙斗早就敲在張富貴那張令人作嘔的大臉上了。
“開個價,我要為小翠贖身!”
元龍從藥箱里掏出一個布袋,里面裝著自己所有的積蓄。
看到元龍作難的樣子,張富貴頓覺舒坦,然而這顯然不夠,于是他伸出一只手,陰惻惻說道:“想要贖身?行啊,只要五百塊現(xiàn)大洋,拿出來這個小妞就歸你了?!?p> 不等元龍說話,身后的小翠氣的臉色煞白,指著張富貴,氣憤地說道:“你胡說,賣身契上明明才五塊現(xiàn)大洋?!?p> “哈哈,你現(xiàn)在是我張家的人,我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五百個現(xiàn)大洋,少一個銅板都不行!”
“哈哈”
“就是”
隨著張富貴話落,身后一群狗腿子出聲迎合,頓時把小翠氣得手腳發(fā)抖,眼中噴發(fā)著怒火,恨不得將這些人碎尸萬段。
元龍顯得異常淡定,只見他拉過小翠的手,輕輕地捏了幾下,安撫著她那激動的情緒,隨后才悠悠地說道:“小翠,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咬回來是咋滴,咱們不跟這些狗東西一般見識?!?p> “嗯”
被元龍拉在手里,小翠頓時安靜下來,像個乖媳婦一樣應(yīng)了一聲。
“你……”
張富貴面色一怔,被元龍一句話噎得如同吃了屎一樣。過了好一會兒,這才一甩袖子,重哼一聲,開口說道:“哼,懶得理你,你趕緊讓開,我兒子還等著抱媳婦兒睡覺,可沒有時間陪你扯皮?!?p> 元龍見狀心里暗自好笑,不過卻沒有過多表現(xiàn)出來,畢竟一會兒還要跟人家談條件,若是真把張富貴惹急了,到時候一拍兩散,吃虧的還是自己。
拱了拱手,元龍開口笑道:“張大地主,不如咱們打個商量,我把你兒子治好,你把小翠的賣身契給我,如何?”
“此話當(dāng)真?”
張富貴頓時眼中冒光,瞬間來了興趣。
“當(dāng)真”
“哈哈,好說,好說,你只要把寶兒治好,一切都好說。”
張富貴聞言哈哈大笑,張寶一直是他的心病,如今聽到這等好消息,自是激動萬分,痛快地答應(yīng)下來。
看到張富貴只是嘴上說說,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元龍張口提醒道:“張大地主,這事可不是說說就行了,是不是應(yīng)該拿出點誠意?”
張富貴聞言一怔,疑惑地問道:“誠意?還用啥誠意?你把寶兒治好,到時候我把這賣身契撕了就是?!?p> 元龍懶得多說,直接掏出一張早已寫好的字據(jù),遞到張富貴跟前,開口說道:“想要讓我治病,就痛快地在上面按個手印,萬一到時候你不認(rèn)賬,我豈不白忙乎一場?畢竟憑你張大地主的名聲,這事可真是說不準(zhǔn)啊”
張富貴接過字據(jù),仔細(xì)地看了一番,隨后便驚訝地看了元龍一眼,只見上面不僅寫著若是治好張寶,小翠的賣身契作廢之說,還提出若是治不好則會自縛手腳,任憑張富貴處置,著實誠意滿滿。
仔細(xì)看了幾遍,見沒有任何問題,張富貴痛快地按了手印,隨后將字據(jù)遞給元龍,開口說道:“看來你是早有準(zhǔn)備啊。這樣也好,丑話說在前頭,若是治不好寶兒,你便也簽個賣身契吧?!?p> “龍哥……”
小翠緊緊盯著元龍的眼睛,臉上充滿擔(dān)憂,淚水更是忍不住的滑落。
“人不輕狂枉少年,為了你,就讓我瘋狂一次,我可不想留下什么遺憾?!?p> 元龍低頭為小翠擦去眼淚,留下一句話,轉(zhuǎn)身跟著張富貴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