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老牛吃嫩草

　　“有你在呀，我不怕?！彼男θ莞裢飧蓛?，不含一絲雜質(zhì)。天空忽然飄起了雨，他買了一把傘，牽著她一路走。她的聲音飄遠(yuǎn)，卻還是很認(rèn)真地傳來。

　　“哥哥，我是不是沒有退路了……我是不是一個麻煩精，所有人都不喜歡我……我不想離開這座城市，我不想離開爸爸。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呀……”

　　“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不離開呀……”

　　他將傘沿偏了過去，低下頭，聲音清澈甘洌，卻柔和：“小天使呀，你是我的小天使。只要你不離開，哥哥一直在。哥哥不離開，我們一直在一起?！?p>　　*

　　醒來時，剛好是鬧鐘時間。榮茵看到了昨晚的聊天記錄，那人沒有再回，她發(fā)的那一句話也有這不對勁，不過也為時已晚。她也不打算繼續(xù)糾結(jié)。

　　昨晚和幼兒園那邊的老師說了下情況，她今天收好東西，一大早就過去接那小家伙。

　　葉亞也說好久沒有見到他了，要跟著過去湊熱鬧。正巧今兒晚她父母才從國外回來，現(xiàn)在是她自由活動的時間。

　　收好東西從學(xué)校坐公交到幼兒園，葉亞還是一路玩著手機(jī)。榮茵聽著歌，拍了幾張風(fēng)景照。

　　幼兒園的老師是個微胖很和藹的女老師，年紀(jì)也是二十多歲，好溝通，脾氣也好。

　　榮茵綜合考慮了各種因素，最終決定了把小家伙放在這群幼兒園。清晨的路上沒有多少人，還沒到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榮茵就看見那里站著兩個人。

　　高的滿臉笑容，低的那個穿著一身牛仔背帶褲，戴著帽子，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看到這邊，他的臉上瞬間迸發(fā)出笑容，直接跑了過來。

　　“姐姐！”

　　榮茵急忙張開了手臂，等著小家伙飛進(jìn)來，抱著她站起來。葉亞也是蹲下身滿身歡喜地等著，結(jié)果那小子壓根兒沒看她一眼，直接沖進(jìn)了旁邊人的懷里。

　　她維委屈地嘟著嘴，眼睛一眨一眨的，“馳馳，你怎么不愛我了？你不是說，亞亞姐姐也很好不是嗎？現(xiàn)在你是完全忘記我了是不是？你讓亞亞姐好傷心?！?p>　　“不傷心?！辟M馳轉(zhuǎn)過頭盯著她，水汪汪的眼睛異常深邃清亮，“亞亞姐很漂亮，我和姐姐抱了再讓亞亞姐抱?！?p>　　“合著我還是替補(bǔ)了，我就不重要了是吧？”葉亞非常不滿，“馳馳，難道在你的眼中，亞亞姐比不上你的姐姐嗎？我好難過呀，還是很難過，怎么辦？”

　　“亞亞姐很好，但是姐姐更好?！辟M馳鼓著腮幫子說著：“要不這樣吧，現(xiàn)在你抱我好不好？現(xiàn)在你抱我，回去我再讓姐姐抱我。”

　　“不要了，亞亞姐難過了?！比~亞背過身，“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生氣了，不想抱你了?！?p>　　費馳捏了捏手指，靠在榮茵的肩膀上，一副無害的表情，“那好吧。姐姐，亞亞姐不抱我，我們回去吧。她不喜歡我也可以，以后我就只有姐姐一個人愛了。”

　　“小家伙。”葉亞趕緊轉(zhuǎn)過身，直接張開手臂，“來吧，每次都被你這個小鬼頭吃得死死的。”

　　“亞亞姐?！辟M馳在榮茵的臉上親了一口，蹦進(jìn)了葉亞的懷里。

　　“我也要?！比~亞也湊過臉來。

　　費馳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接了費馳，葉亞也知道回到榮家沒什么好臉色，干脆帶著榮茵和費馳去了自家弄自助燒烤。

　　烤肉在上面烤得滋滋地冒煙，費馳的眼睛都快要湊到上面了。葉亞把正了他的頭，叮囑道：“小家伙，你可別往里去了。小心你的頭發(fā)全沒了。到時候剃光頭可丑了。”

　　“那不一定?！辟M馳掰著手指，坐得特別端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們班有個小男生，他剛剃了光頭，老師都夸他很好看。我剃了光頭，也好看的才不丑呢?！?p>　　“好，不丑，不丑，我們家馳馳最帥了?！比~亞夾了幾塊牛排放上去，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我們馳馳就是最好看的，我就沒見過像我們馳馳這樣乖巧可愛又聰明的弟弟。這幾天有沒有被老師表揚？”

　　“當(dāng)然有了。”費馳瞧著一直低頭做事的榮茵，語氣放慢了，“我這次，做得可不錯了。我的數(shù)學(xué)考了九十九分，就只是粗心錯了一點。老師說，下次我可以考滿分。”

　　榮茵知道他在看自己，便抬頭，認(rèn)真地問：“那你語文考了多少？”

　　他囁嚅著嘴唇，半晌才吐出字眼：“2……22?！?p>　　“怎么才22？”葉亞不敢相信這小鬼頭居然才這么點分?jǐn)?shù)，“你們老師是不是看錯了？”

　　“沒有?！辟M馳緊緊搓著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聲音壓得很小，“老師沒有看錯，是我做錯了。我沒有認(rèn)真聽課，沒有學(xué)進(jìn)去都是我的不好?！?p>　　榮茵心疼，摸了摸他的頭，“別說你的不好。剛學(xué)都是這樣的，寶貝是天才，后面好好學(xué)習(xí)一定能跟得上的，別把什么都往身上攬好不好？姐姐相信你?！?p>　　“姐姐，謝謝。”他灰敗的小臉陡然生氣起來，猛然點著頭，“好的，姐姐，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拿獎狀，拿小紅花，拿棒棒糖送給姐姐?！?p>　　“嗯！”榮茵開心地點頭。

　　葉亞不開心了，“那我呢？馳馳，你怎么每次都把我忘了？是不是，你心里就沒有亞亞姐？亞亞姐生氣了，哄不好了?！?p>　　“亞亞姐不生氣?！彼焓置嗣念^，“摸摸頭，不生氣，我的糖也分你。”

　　葉亞心都快化了，根本就沒法兒再生氣。她湊過去親了他的臉，心頭熱乎乎地說道：“怎么有緣分遇到你這個小鬼頭呀，真是讓人犯迷糊。沒人能頂住你的誘惑，姐姐愛你。”

　　三人其樂融融吃了個午飯。費馳去洗手間里刷牙，榮茵和葉亞在廚房里收拾。葉亞看了一眼洗手間，嘆了口氣，“為什么那么好的孩子都沒人要？這么懂事，是父母修了多大的福氣才有的，結(jié)果誰都不要他，送到你這里來了?！?p>　　“不過呀，虧得送給你養(yǎng)，不然我就見不到他了。唉，這么可愛的孩子，他父母怎么忍心呢？有時候，我真要感嘆老天偏心。好好的人，為什么就……”

　　她的話語一止，急忙小心地瞄了一下榮茵的臉色，見對方?jīng)]什么變化，她才緩緩開口：“世事無常。有的人說沒就沒了，不說沒也沒了，可憐的還是這些小孩子，無依無靠的，還是珍惜當(dāng)下最為重要。”

　　她沒發(fā)現(xiàn)，榮茵的手在水管邊停了停，又繼續(xù)洗碗。

　　葉亞雖然覺得問有些不妥，但還是忍不住說著：“話說，馳馳那媽在去年就把孩子扔給了你，那時候他才四歲，難道不會不忍心？真的為了榮華富貴兒子都不要？”

　　“還有……”她的語氣里不乏試探，帶著小心翼翼，“馳馳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是因為她們的媽媽作的，還是生病，或者是什么意外？”

　　榮茵的背部忽然僵直了，眼前的景物由清晰變成模糊，由鮮亮轉(zhuǎn)化成黑白。

　　是怎么去世的？這么多年的渾渾噩噩，到底還是因為那個意外。如果不是馳馳的存在，她或許已經(jīng)選擇浪跡天涯或是結(jié)束這無聊的人生。

　　只是前思后想，他的身上，和他親姐姐身上留著的血是一樣的。縱然他們都走了，可是總有一個人還活著，她就應(yīng)該堅持，為信念而活。

　　累了倦了，哪怕是覺得前途無望了她依舊不肯放棄。即便清楚地知道，也許下一刻會面臨悲劇無法逃避，她也不愿意失去信心，墮落自己。歸根究底，還是想要給馳馳一個更好的人生。

　　她所能做的，就是為他鋪路。見榮茵許久沒有回答，葉亞的心里實在沒底，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還是說，我猜測的這些，都不正確？茵茵你總得給我些準(zhǔn)頭的話，讓我為你擔(dān)擔(dān)，你也輕松點?？偡旁谛睦锊缓谩！?p>　　榮茵聽著耳邊的水聲，裝作極為鎮(zhèn)靜平常地說著：“意外。意外去世的，誰也沒有料到，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

　　是啊，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

　　毀了六個人，六條活生生的命。

　　她的心開始一陣陣的抽疼，連掌心都開始痙攣。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就在她快要感覺沒有知覺那一刻，一道聲音喚醒了她的思緒。

　　“姐姐，我刷好牙了。姐姐，我來幫你洗碗吧，馳馳可以洗得很干凈很干凈，不會吃壞肚子的?！?p>　　她歪過頭，不知何時，費馳已經(jīng)走到右邊了。他的抓住她的袖子，輕輕地晃著，眼睛里有著憂慮。他才五歲的年紀(jì)，心思卻是比葉亞都細(xì)。發(fā)絲下的雙眸水靈靈的，好像天使那么純凈。

　　她腦海里忽然飄過什么，來不及捕捉，就這樣過去了。

　　“乖，沒事，姐姐可以洗。你現(xiàn)在還小，不能做這個。但是你可以在旁邊看著學(xué)習(xí)，等你大一些，夠得著這個臺子，姐姐就讓你實踐好不好。”

　　“好呀。”他拉著她的衣袖，開心地彎起嘴角笑。葉亞走過來，夸贊道：

　　“這小家伙，現(xiàn)在就有這種覺悟，以后還得了，準(zhǔn)是一個居家好男人。要是我等他個二十年，我是一個老富婆了，還可以老牛吃嫩草，享受一下福分?！?p>　　榮茵還沒開口，費馳就直接拒絕：“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娶亞亞姐?！?p>　　“為什么？”葉亞一臉疑惑地問。

　　費馳看著榮茵的笑容，一鼓作氣說道：“我長大了，要喜歡也只能喜歡姐姐。我要娶的人，也只能姐姐。不能娶你，你永遠(yuǎn)都會是我的亞亞姐?！?p>　　葉亞：“小家伙，你姐姐比你大這么多，不可以哦。還有她是你的姐姐，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