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浸染,青空碧藍(lán),遠(yuǎn)處浮山卻青翠色不減,神圣而古老的山巔昂然挺立,層云為山色掩著面紗,無端添了不少神秘。
就在這山下,棲居著神山最為忠誠的信徒,守護(hù)者云氏。
駐足千年的古樹裸露著根,扒著底下錯落的巨巖,盤根錯節(jié),形態(tài)卻是老態(tài)龍鐘,枝條織成一張大網(wǎng),遮住一方天地,換來一處庇蔭。
“云輕,如心來了!”
樹底下擺了幾張石桌,桌旁,不怎么平整的石椅零零散散擺著,像是小孩子們打鬧過后的狼狽場面,聞言,云輕從桌旁起身,順手將腳邊的兩個粗陋的石椅扶起來,身子在薄衫的加持下,單薄地形如一張紙。
云煙澤帶著身后的素衣女子走近,看見這一片狼藉,尷尬笑笑,臉皮再厚也覺失禮,看看身后還算客人的如心,道:
“定是那幾個打打鬧鬧干的,我們這里沒什么人來,也不怎么講究,你見笑了?!?p> 如心笑笑,頗感興趣地看向?qū)γ?,指著一處問道?p> “這石桌石椅……”
“老三弄的,還算結(jié)實?!?p> 云輕答,如心又看到遠(yuǎn)處的古樹,彭起的樹冠上明顯凹下去幾個洞,有幾支粗壯的樹干不知被什么東西蹭的明顯光滑不少,不由問道:
“那樹……”
“哦,那樹窩是老七和老五他們弄的,他們幾個這些天,沒事就掛在樹干上?!?p> “……”
如心笑笑,這還真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三人坐定下來,面色卻不再輕快,尤其是云輕,蒼白的臉不見絲毫血色,偏偏又穿著白色薄衫,細(xì)長的脖頸從中伸出來,幾乎與那衫子融為一體。
“天澤那個……如何了?”
云輕低聲問,如心點點頭,似乎頗為滿意。
“不錯。”
“不錯?”
云煙澤十分懷疑地看向如心,后者再次點頭,繼續(xù)道:
“就資質(zhì)來說,那孩子是極好的?!?p> “有多好?”
云輕問,語氣有些迫切,眼里閃過一抹光色,如心頓了頓看向她,篤定道:
“他日可成神?!?p> 語畢,三人皆是靜默,既然如心這樣說,那便絕對是極好的資質(zhì)。
只是,他們現(xiàn)在最需要的,偏偏就是時間,能否等他成神,能否能成功將他扶上青鳥浮山下一任至尊,又如何將天界四方腦子里的麻木洗涮干凈,徹底除去元厄留下的禍根,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還有,我發(fā)現(xiàn)一點,那少年似乎對于天命,有異樣強(qiáng)烈的抵觸,甚至是對抗?!?p> 云輕從沉思中抬起頭來,卻未有詫異,畢竟,在自己的誕日宴上,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我欲降天,無懼天命”這八個字的人,怕是罕見極了。
“可知原因?”
“暫且不清楚,像是與什么人的死有關(guān)?!?p> 云輕點點頭,沒再多問,蒼白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石桌。
算著日子,距滄瀾天重開,卜族天眼混沌靈力最弱之時還有不少時間,在這之前,她必須要盡全力保住云氏,讓云氏剩下的十玄宿活下去,繼續(xù)守護(hù)天界,扶持下一任天界之主,護(hù)著天界安寧。
而她,要在滄瀾天重開之時殺了元厄,哪怕付諸性命,也絕不讓云氏其余人嫌他一樣,再遭束魂咒迫害。
想到這里,云輕微微握拳,可那熟悉的靈力流動早已不復(fù)存在,她沉沉閉上眼睛,是她親手湮滅了自己的驕傲,封印了自己的靈力,只為換來真正的自由。
“云輕?云輕!”
云煙澤不知叫了幾聲,才把云輕從思緒中換回來,要不是看她面色如紙,一吹就破,他或許直接上手,將她拍醒。
“問你呢,這孩子行不行???我們要不要……”
“要,我想,他會是個好主人?!?p> 云煙澤還未說完,云輕便答道,沒有絲毫猶豫,如心滿意地點點頭,仿佛這回答正合心意一般。
“對了,那十個人呢?怎么一個都不在了?”
云輕微微皺眉,擔(dān)心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能讓這平日里一見面便雞飛狗跳的十個人能和和氣氣,不斗嘴不損人,一起出去的事只有一個,那便是抵御外敵。
云煙澤聞言暴起,狠狠戳了戳云輕的腦袋,后者不明不白地被針對,惡狠狠地回了一個白眼。
“瞪什么瞪!你看看你,都回來大半月了,還瘦的跟個猴一樣,這不?逼得你十個兄弟姐妹去外邊找些東西給你補(bǔ)補(bǔ)!”
云輕:“……”
如心:“……”
*
火獄極大,傍著太陽而建,金黃的火球炙烤著,凹凸不平的輪廓上不斷噴射出焰流,源源不斷注入火獄的焰泉中,掀起強(qiáng)勁的熱浪與窒息。
一眾紅衣戰(zhàn)將捂著軍甲,手扶腰際重劍,直直立在火獄一周,火光將一張張臉照的通紅,豆大的汗珠映照下,像是渾圓的珠子,直直往下淌。
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一個身影,戰(zhàn)將們瞧見來人,齊齊行禮,道:
“玄玉殿下!”
夜玄玉點點頭,徑直走進(jìn)去,彎彎繞繞地穿過不少小路暗穴,躲在兩側(cè)圍欄中的犯人沒幾個敢抬頭,凡是關(guān)在這火獄里的,沒人不見識過這位殿下的“年少輕狂”。
“來人!”
夜玄玉在穿過這里時突然喝道,嚇得老遠(yuǎn)的侍從忙不迭地跑過來,緊張道:
“殿……殿下……”
“這里的看守都到哪去了?如此玩忽職守,把我的命令當(dāng)耳旁風(fēng)?”
看守一聽嚇壞了,嘴上忙著應(yīng)和,心里卻將他罵了個千百遍,你與夜臨爭風(fēng)頭,關(guān)自己什么事?
“沒有啊!殿下,大獄犯人作亂,將這里的人調(diào)過去了……”
夜玄玉一聽是關(guān)押蘭羨爾他們二人的地方,神色猝然一凜,疾步走開,待看守緩過神來,面前那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大獄里,局面依舊互不相讓。
看守頭子見手下幾人動作頓住,向他看來,又被面前這些“囚犯”擾的心煩。一聲怒喝道:
“沒聽見我的命令?我說丟下去!”
蘭羨爾瞬間沉下眸子,腰間斷匕首順勢而出,刀鋒雪亮,冷光森然,對面一眾紅衣看守兀地拔劍,鐵鋒摩擦的脆聲不絕于耳。
欲戰(zhàn)之時,靠后邊的紅衣戰(zhàn)將突然收了劍,齊刷刷地弓下身子洗禮,向兩旁退開,騰出一條路來,道:
“玄玉殿下!”
夜玄玉沒回應(yīng),臉色極差,只直勾勾地盯著看守頭子僵住的背影道:
“你的命令?難道,這火獄的主人不是我,而是你?”
看守頭子只覺背后要被那道寒光射穿,連忙轉(zhuǎn)身低下頭跪下,準(zhǔn)備扔人的幾個看守猛地手一松,跪倒在地,摔的手里那人眼冒金星。
“玄玉殿下……”
看守頭子低著頭,回應(yīng)他的是力道極大的一腳,幾乎要將自己踹散架,一聲悶響后,他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你剛剛說奉夜臨之命?”
“……”
看守頭子沒回應(yīng),只瞪圓了眼珠子,自知失言,還未解釋,便又受了一擊猛腳,眩暈之感襲來,頭頂上方傳來夜玄玉驕狂的聲音:
“夜臨的手何時能插到我的火獄中來了?嗯?”
眾人驚滯在原地,不敢抬頭,胳膊僵直,直直發(fā)抖,這才明白關(guān)于這位殿下的傳聞所言非虛,他與夜臨不和之事,也多半是真的。
與此同時,腰間藏著的東西突然異動,金光閃現(xiàn),上空懸浮的圖文饒是隔著衣衫也遮不住,蘭羨爾一下便認(rèn)出這是卜族圖案。
她懨懨遮住袖口,快速向下探看一眼,是戰(zhàn)澤西給的那東西,一個精致小巧的棋盤,上面釘著兩顆棋子,一黑一白。
突然,一個聲音幾乎嘶吼,回蕩在大獄上空,道:
“諸位!你們要相信我?。【褪撬?!在獸騎坊里要殺子宣殿下的就是她!”
蘭羨爾瞥過去,暗罵剛剛踢昏那人還真是頑強(qiáng),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指頭伸地僵直,意識模糊卻還指著殷翎叫罵。
獸騎坊?
這人為何如此執(zhí)著重復(fù)那地方,在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蘭羨爾疑惑,看一眼夜玄玉和殷翎,顯然,在聽到這個地方時,兩人臉上的表情兀地一變,夜玄玉則是毫不掩飾地射出眼刀,盯向地上的人。
他的視線有一瞬與殷翎相接,只一眼,便匆匆錯開。
“我呸!你這不要臉的賤種,現(xiàn)在人模狗樣地站在這,當(dāng)時你可沒皮沒臉地裸著身……??!”
赤紅的火星猛地結(jié)出柱狀,形若火舌,倏地將地下趴著那人卷進(jìn)火流中,眾人俯身,躲避掠過頭頂?shù)木薮笱媪鳎袷菓以诳罩行杉t的天河。
當(dāng)!
火舌正盛之時兀地收回,那人悶響落地,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看樣子算是留住了一條命,眾人望向怔怔望向一個方向。
焰光隕滅,紅衣少年眉眼之間頗為桀驁,熱浪掠過掀起錦袍,最后一綹火焰跳躍在他掌心,也被他掐滅在掌心。
“殿下!”
獄里獄外,層層疊疊的云荒部下統(tǒng)統(tǒng)下跪請罪,整個火獄頓時啞然,一片死寂。
而夜玄玉卻沒有氣消的意思,暴怒的眼光瞥過來,不知看見了什么,喉間艱難動了動,渾身爆發(fā)著陰戾。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蘭羨爾瞧見,殷翎同一眾人一樣,定定地跪倒,端端正正地伏下身子,姿態(tài)鄭重且肅穆,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神,這種情感,不像是能夠裝出來的。
夜玄玉轉(zhuǎn)頭,看向除他之外,唯一一個站著的蘭羨爾,忽地,將一個東西飛擲過來,蘭羨爾接住,悄無聲息地收進(jìn)袖口,下一刻,兩人都裝得若無其事。
“起來!”
夜玄玉黑著臉喝道,看向認(rèn)真跪在地上的女孩,仿佛,那一聲是對著殷翎說的。
蘭羨爾頗為不解,明明是既定的仇人,血海深仇礙于兩人之間,如今卻相安無事,那么,在之前究竟發(fā)生過何事?
疑云肆意布滿蘭羨爾的思緒,她抱著袖子,手指摩挲起下巴。
突然,她瞥見腰際棋盤再次發(fā)出金光,符印顯現(xiàn),便在她要伸手的那一瞬,棋盤猝不及防地蹦出一個清冷卻低沉的聲音:
“羨爾?”
蘭羨爾:……
不愧是千百年的冤家,一聽聲音,夜玄玉立馬辯出來,下一秒,便驚詫地叫出了聲:
“戰(zhàn)澤西?!”
那頭的戰(zhàn)澤西:……
正努力扣著棋盤上棋子的蘭羨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