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之下,大地之上,天地誕生后四神第一處踏足之地,鸞鳳小心翼翼地加固著周圍結(jié)界,生怕懸浮在天地之間的流石和斷瓦打擾了這處的安寧。自噬兮歸來,這天地便不曾安穩(wěn),時不時的天搖地動,隨處皆是凌亂,一切皆被死亡籠罩。
閉目休養(yǎng)的樗兮猛地睜開雙眼,便見源汐立于他的身前,四目相對了許久,直至源汐眸中落下點(diǎn)點(diǎn)清淚。
“抱歉?!蓖锹湎碌臏I光,樗兮輕嘆一口氣垂下了明眸。
鸞鳳初見源汐的興奮還未來得及釋放,便見樗兮一臉的落寞,雖看不清源汐的神情,但那壓抑的氣氛和樗兮那從未見到過的神情皆讓他心中一疼。
落宸和逸玖面面相對,隨即很有默契地走至了洞口,那是天地的主宰,初神五萬年后的再次相遇,而他們于他們而言顯得那么渺小和無能……
鸞鳳望著熟悉又不熟悉的兩人,突然明白了樗兮的那句:“她已經(jīng)不是源汐了?!毙牡孜⑻鄣貒@息:“你也不是樗兮了嗎?這天地……也不再是我們最初的模樣?!?p> 落寞地走到逸玖身側(cè),三人齊齊站在洞口,透過結(jié)界望著早已變了樣的天地,心中皆是感慨和唏噓。
“你怎么樣?傷得重嗎?”心中糾結(jié)了許久,無數(shù)責(zé)怪的話語卻終是化為擔(dān)憂。
樗兮微微搖首,兩人再度陷入一輪沉默。
源汐小心翼翼地坐在樗兮身側(cè),兩人短暫的對視,終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好奇的逸玖和關(guān)切的鸞鳳偶爾會側(cè)目看一看他們,卻見他們只是靜坐,并沒有想象中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心里都很是納悶。
“他們……初神都是這么相處的,他們這是五萬年未見該有的樣子嗎?”逸玖不禁好奇地詢問道。
落宸無意看了源汐一眼,隨即靠在了石壁上,并不打算跟逸玖探討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挺正常,我跟了他們幾萬年,他們也基本都是這樣。”
“那你是真厲害,你怎么受得了?”
“挺好的,就這樣看著他們,不是挺好的嗎?”
逸玖看鸞鳳的眼神瞬間很是敬佩:“不愧是天地間唯一的鳳凰,能忍常人所不能忍?!?p> 鸞鳳不滿地瞟了逸玖一眼,深知他絕對不是贊美,但再度看向樗兮他們時,又是一臉的憂愁,小聲嘟囔道:“可終究是不一樣了,感覺也不同了。如果一切都沒變該多好,五萬年了,他等了五萬年,我們等了五萬年……”
落宸聞言,再次看向了源汐,眸中一柔,心底泛起微喜:“終是不負(fù)這五萬年,你回來了便是好的?!辈辉嘧R,不曾了解,在他心中她是那個救了他一命給予他希望的初神,而相知相許的是人世,如今的源汐給他的感覺正如他認(rèn)識的那世一般,善良慈悲,充滿了凡人心性的孫媛曦。對他而言,只要她回來就是好的,從未糾結(jié)過改變是否,他在乎的一直是那個人,就只是她而已。
無數(shù)祈禱哀求之音席卷耳中,樗兮望著神情悲傷的源汐,感受到她心中的悲苦和憐憫。
“你想怎么做?”
源汐側(cè)目望向樗兮,還未開口,便聽見樗兮說道:“今后,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都會跟你一起……我很抱歉,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后果卻要讓你去承擔(dān)。”
“既是同源同體,自是不分你我,你既是我,我便是你,該承擔(dān)的便應(yīng)該一起?!鄙焓州p輕覆蓋在樗兮的手背上,源汐微微一笑,“我雖依舊不明你我存在的意義,但我卻不愿再冷眼旁觀這世間變化,天地既開,萬物既存,自是有其因果,我不會讓噬兮將他們毀去,我會用盡一切去守護(hù)這個存在的世間?!?p> “這……或許就是你我存在的意義!”反手握緊源汐的柔荑,樗兮有所感悟地說道。
在瓦礫中站了一夜的噬兮,終是放棄了心中最后的奢望。
噬兮命令白虎率領(lǐng)歸降的神靈對抵抗的神族和凡間生靈進(jìn)行屠殺,要求殺盡凡間的每一個凡人。
白虎心中雖有憂慮,但從未違逆過噬兮的他還是依命帶領(lǐng)了許多入魔的族靈去往凡間成為冷血儈子手。
凡界繁華被天地大戰(zhàn)所毀,無數(shù)凡人殞命,僥幸存活下來的也有不敵痛苦而輕生或是淪為魔物玩物而喪命。如今天地間凡人數(shù)量大幅銳減,皆過著東躲XZ,衣食無著的日子。
自天帝被俘,白虎毀了天界后,許多天族神靈流落凡間,不忍凡人被凌辱慘死,便出手相助,將凡人從妖魔手中救出,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護(hù)著許多凡人偏安一隅。妖魔本就以凡人取樂為主,碰上比自己神力強(qiáng)的神靈也不愿與之對抗,便放任他們過著暫時穩(wěn)定的日子。可如今噬兮的誅殺令一下,妖魔便不再畏懼,紛紛聚合以便完成白虎所交代的任務(wù)。
四國各處皆有天族神靈被不斷襲擊,戰(zhàn)火再次燃起。而沒有神族庇佑,隱秘在各處的凡人更是難逃妖魔一寸寸的徹底搜尋,他們以城鎮(zhèn)為據(jù)點(diǎn),將附近的凡人相繼抓捕,白虎族將以土系術(shù)法將其掩埋,騰蛇族將以水系術(shù)法將其溺斃。而在東驪都城躲藏的蘇沐楹和亦安一行人終是難逃他們搜尋,統(tǒng)統(tǒng)被抓到了宛如廢墟的空曠大街上,看著近千人在大街上哭喊,有的被妖魔當(dāng)眾凌辱,有的不斷哀求著妖魔,有的不堪痛苦選擇了自戕……蘇沐楹感覺到深深的絕望,面如死灰般癱坐在地上,駱彥祥甚為憂慮地看了看周遭的一切,最終伸出顫抖的手將蘇沐楹整個抱入了懷中,輕聲說道:“不怕了,終是有這么一遭?!?p> 感受到駱彥祥手臂堅(jiān)定的力量,蘇沐楹不禁流下了眼淚,回應(yīng)了一句:“對不起,我……”“別說,以前沒說,現(xiàn)在也不要說。其實(shí),我比兄長幸運(yùn),他渴望陪著你,他期盼跟你一直相守,他都沒做的,我……算是做到了。”
蘇沐楹靜靜地看了看駱彥祥,隨后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握緊了他的小臂。
明嬸在亦安懷里悲戚不已,管叔和許暢帶著幾個侍衛(wèi)紅著眼眶,將蘇沐楹和駱彥祥護(hù)在中間。
“我想少主了,不知他怎么樣?”許暢擦掉流下來的淚珠,苦笑地說了一句。
“少爺一定沒事。”管叔堅(jiān)定的說道,“他福大命大,一定安然。”
一提及駱墨玨,蘇沐楹和明嬸不由地哭出了聲,亦安流著淚望著天空,心里責(zé)怪道:
“什么神明,都是假的,你們就是要看著我們受苦,就是想我們消亡。死鸞鳳,竟真的不顧我們有過相處的情誼,到如今都不來救救我們,這段日子真的是白拜你了。你不配當(dāng)神明,你們都不配?!?p> 眾人皆沉浸在痛苦之中,卻見幾人從空中被拋下,有的正好砸在人群中幸存了生命,有的卻被仍在了空地?cái)嗤咧?,?dāng)場被血濺四周,活活摔死,其中更是年幼的孩童慘遭分尸,而空中仍有許多妖魔在不斷彷徨地觀望,找到目標(biāo)便抓來丟下。
“為何如此殘忍?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蘇沐楹望著無辜喪命的孩童,心中很是悲憤。
見天空時不時有被扔下來的人,駱彥祥帶著亦安和許暢等人紛紛上前奔跑援救,讓他們得以安全著地。而看守他們的妖魔見狀覺得甚為有趣,明明等下都是要死的,還做一些無用功,對他們的行徑是仰天大笑。趣味一聲,便有心要玩弄他們,都紛紛上前隨意抓捕街上的人再度從高空扔下來,讓他們疲于拯救。而壞心的妖魔更是在人被救下來的那一刻將其分尸以此取樂。
明明是救下來的人卻頓時血肉模糊在自己身上,亦安等人皆憤怒不已,但上前跟妖魔抵抗,卻連他們的影子都觸碰不到,無能的感覺讓他們倍感痛苦,而自己的行為更導(dǎo)致了其他無辜者的慘死,一時之間,他們都迷失了方向,不知該如何做,紛紛站在原地大聲哭喊了起來。
“魔君,都搜遍了,沒人了。”
一直遠(yuǎn)坐在上空的騰蛇君望著滿滿人群的一條街,皺眉一嘆:“怎么還有這么多無用的人?這得用多少水才能將他們淹死?!?p> “這……要不我們再去玩會,為您減少一些?!?p> 騰蛇君吐了吐鮮紅的舌頭,不滿地說道:“這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我都乏了。懶得等了?!泵偷卣酒鹕恚ち伺ぱ?,一臉邪笑地露出森白的牙,“一次性都解決了才省事?!?p> 騰蛇渾身散發(fā)著黑氣,緩緩飛落人群的上空,望著遠(yuǎn)處倒灌的水柱,雙指并攏閃著青色的光,口中念起了咒語,一條街的上空頓時被黑云籠罩,眾人皆害怕地相擁在一起,煎熬地等待著那最后一刻的到來……
而蘇沐楹這時反而站了起來,靜靜地望著天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駱彥祥站在她的身后,也是一臉泰然,伸手與她的手緊握,嘴角微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