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的府邸大亂,作為盜賊世家出身的袁溪,自小就被訓(xùn)練的耳聰目明,對于那些慌亂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驚叫之音,袁溪自是聽見,好奇心亦有,也想了很多辦法想出去一探究竟,可眼前的這個逸笙變了,不再是那個溫柔,處處聽話的逸笙,變成了不茍言笑,難言一語的古怪“牢頭”,天天只會讓她按時吃飯、吃藥和睡覺,別的不許問,不許提……她很生氣,不過總感覺對方好似更生氣,可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氣什么?問也不說,她又不喜猜測別人的心事,關(guān)鍵是她也沒這本事。
雖然生病是應(yīng)該待在床上養(yǎng)著,可也不能十二時辰都待在床上呀,況且她覺得她的病也沒嚴重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可對方就是鐵了心不準她下床,一旦她有要下床的苗頭,他就會拿本書坐在床沿旁,雙腳往床上一放,那便成了界線,她牢牢困在里面,她打不過,出不去,但很氣,氣得會撓他,錘他,咬他……但他都不曾還手,只是偶爾憋得難受之時,會握拳嘆息,嘴里念著清心咒。袁溪鬧累了,覺得無趣了,也就睡了……醒了,又繼續(xù)氣著,重復(fù)著之前的打鬧……
府中雖有異變,但畢竟不是低門小戶,仆從多是受過訓(xùn)練且做事謹慎,加之家主雖中毒受傷,但神志清醒,對一眾事務(wù)還是能清晰下達命令。兩方皆有所受制,逸笙為了袁溪的解藥自是有所顧慮,不會做得太絕,甘愿留在別院中等待最后的勝利果實。而素夫人心中知曉能讓逸笙苦等十?dāng)?shù)日才動手的毒藥必定不同凡響,可她不甘就此認輸,哪怕只有微妙的希望她也得試一試,何況她手下能人眾多,萬一能找到解毒之法,那她便是反敗為勝,會讓逸笙倍感羞辱,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會輕易放棄。但逸笙依舊是她最壞的打算和最后的希望,沒解毒之前,她都必須讓他好好活著,奉他為府中上賓,隨意差遣府中之人,不敢讓他有任何不如意之處。
對于這府邸,逸笙是恨極了,唯有袁溪這廂房和身側(cè)的她能讓他稍微平復(fù)一下那怒火中燒的心緒,不至于一把火將這一切都化為灰燼。他不愿意離開這廂房,自然也不愿袁溪隨意亂跑,她如今是他的軟肋,他必須十二時辰都親護在身側(cè),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對內(nèi),明禁袁溪下榻;對外,嚴令下人在除送餐和召喚時出現(xiàn)在院子里。不論別處亂成何等模樣,這廂房依舊是他和袁溪最靜謐的美好時光。
這廂是平靜美好,那廂是痛苦難熬,再次召集來的能人依舊難解身上奇毒,不僅難以緩解,甚至大有加重之勢,素夫人一氣之下,便將他們悉數(shù)斬殺,對她而言無用之人是沒有必要留在這世上的。派人又放出更多的信鴿,這次不僅有飛向京城,更有飛往邊塞之外,素夫人心中甚為著急,她必須出動所有人脈,以求奇人異士。
素夫人人脈之廣,怕是逸笙也難以想象,所以這次才下手狠絕,亦為后面埋下了禍端。素夫人原是將門之女,是朝中駐守邊疆的大將軍跟邊塞牧族一位頗有權(quán)勢的女子所生的私生女,自小便養(yǎng)在邊疆,邊疆遠在朝廷之外,駐扎將軍便是一方霸主,素夫人更是這霸主的心頭肉,嬌慣寵溺得無法無天,加之在一眾男將軍的陪伴下長大,性格自是蠻橫,頗有野心和抱負,又因長相頗美,男人見了都好言相哄,甘愿淪為裙下之臣,自豆蔻年華便深諳男女之道,懂得運用美色去獲取自己想要的,上至邊塞部落中的王者,下至軍營中的副將良才,只要是長相俊秀能入她的眼,她皆不曾放過。
在邊疆之地可謂是呼風(fēng)喚雨,頗有成為女王的架勢,卻不料父親突然被奪了兵權(quán),奉召回京。起初她也并未覺得有何不妥,畢竟從小便耳聞京城才是世間最繁華之地,才是人上人的居所,自是她所向往的,她心里是很樂意跟隨父親回京??傻搅司┏遣胖雷约旱拇嬖谑嵌嗝吹膶擂?,不僅是外邦所生,更是見不得人,認不得祖宗的私生女,在將軍府中就連低等的丫環(huán)都能看不起她,更何況是那些恨不得弄死她的嫡母和姐姐們。她恨,她恨透了她們,本想著憑借著自己的美貌可以入宮成為妃嬪,從此便可坐穩(wěn)女人最高的位置,可入宮女子的挑選和檢驗不僅多而且嚴苛,她連最基本的清白之身都沒有,更何況是琴棋書畫,繡舞茶廚,大都一竅不通。正是一籌莫展之時,更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有了近兩月的身孕,可孩子的父親是誰她卻難以辨明……入宮已成奢望,而孩子如果沒有父親,她的下場只會更加糟糕。
恰逢她在跟隨父親入京途中偶遇暴雨,道路不通,便在金陵城留宿,期間遇到了全國首富的少公子卞勵,趁其酒醉也跟他有過露水姻緣。她心想京城留不得,權(quán)利之人難掌控,便將心思轉(zhuǎn)移到了首富中,畢竟財亦可通天,握住一樣總是能翻身,再謀以后。將自己有孕之事稟明了父親,指控是卞勵酒后亂性,其父不是不知她的荒誕行徑,可畢竟是親生女兒,又在邊疆陪了自己十八載,被寵愛了十八年,如今回京備受冷眼,他心中也是心疼,如今女兒只想嫁一個商賈之人,更兼有孕在身,他自是要成全她。當(dāng)下便派了得力下屬前往了卞勵的祖宅,找到了卞勵,不出數(shù)日,一身傷痕的卞勵便備足了四十八箱的名貴聘禮上京求親,婚事也在一月后順利完成,素夫人自此名正言順地當(dāng)上了全國首富的少夫人,孩子還在腹中之時便已經(jīng)大權(quán)得握,成為卞家真正的話事人。
七月后誕下一女,取名卞懷思,女兒滿月之時,不僅卞府大肆慶祝,京中有人來賀,就連邊疆的好幾位將軍和兩大部落首領(lǐng)都暗自送來了諸多名貴禮品。
兩年后,卞勵病故,卞氏一族中不論主支或是旁支皆有成年男子無故病亡,剩下的不是孤兒寡母,便是唯素夫人命而是從的男子,素夫人為紀念亡夫,自此便喜穿素衣,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喜食素,故得“素夫人”美稱。
一晃時間又過十載,卞懷思如今也已經(jīng)是豆蔻年華,生得跟素夫人一樣貌美,甚至大有超越素夫人之姿,在素夫人的保護下,她過得可比宮中的公主更為奢靡,明面上頂著卞氏未來繼承人之名,坐擁全國上下的財路,暗里亦是諸多將軍和邊塞部落之王的義女,得享天之嬌女的榮耀和擁護。
對于素夫人暗地里行的那些事,她雖不至全部知曉,但也明白的七七八八。對于好看的東西,她亦有收集的癖好。
母親的至寶,自是萬中無一,她難免心癢想一探究竟,可她萬萬沒想到,剛走至院中,便被飛來的一個茶杯打中胸口,痛得連吐好幾口鮮血,從未受過傷的她,當(dāng)下竟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正悔恨遺憾之時,那張宛若謫仙般的面容出現(xiàn)在眼前,竟讓她生出了如果死后能來到天宮,能見到他,她便不覺得遺憾,還很是感激。
強忍著不讓自己昏迷,她要多看他幾眼,可他身側(cè)突然又冒出了一張女仙的臉龐,而他居然不再望著自己,而是看著她,甚至動手抱住了她,而她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昏迷前聽到最后的對話是屬于他們的,他的聲音也好聽,讓人著迷……
“你怎么胡亂傷人?她怎么樣了?你快救她?!?p> “她自己闖進來,這不怪我?!?p> “你胡亂傷人,就怪你,她死了嗎?”
“還沒?!?p> “那你快救人呀!她還是個小姑娘,你欺負弱小,你知不知羞?!?p> “你先回去?!?p> “我不?!焙貌蝗菀着艹鰜砹?,她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回去。
“回去,乖。你是不是屬狗的,這身上都被你咬遍了,快松嘴。”
“我屬兔的?!?p> “兔子可不咬人?!?p> “兔子急了就會咬人?!?p> “行吧,先回去?!?p> “我不,你放手,放我下來。她呢?要救她呀,你先救人呀!”
“會有人來救的,不用你操心。你跟我回去,你怎么又咬,隨你了,咬吧,咬吧……”
房門一關(guān),袁溪再度被扔到了床上,逸笙也順勢跟著躺在了床上,畢竟身上還有肉在某只兔子的口中。
院外,幾個仆從一臉著急地將卞懷思抬出了院子,滿頭冷汗地找尋大夫醫(yī)治,一刻也不敢耽誤,手下的可是自己的性命,他們可不想陪葬。殊不知,閻王認定的人是難逃鬼域,不僅他們難逃,甚至還會連累全家老小,畢竟這世人有些人比閻王更狠,更絕,要你的性命往往都不需要理由,只是某一刻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