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火如夢

　　望月臺上熒藍閃爍，為這黯淡的夜空，點綴了些許夢幻感。

　　遠處一道流光劃破天際，眾人抬首望去，見是一只巨大的鷹獸。

　　此獸身長二三十尺，喙白背寬，目光銳利，不難看清其背上還筆直地站有數(shù)道人影。

　　“是蒼鷹獸！靈月大長老靖澤真人的蒼鷹獸！”

　　“原來如此！據(jù)說這蒼鷹獸是凝靈期大妖，今日得見果然威風！”

　　“能有這般神武的坐騎，真是令人羨慕！”

　　“啊！是十二晨星！她們也來了！”

　　“什么？！兄臺讓開些，讓咱也多看幾眼！”

　　人群中竊竊私語聲不絕，事先到場的靈月外門弟子將望月臺圍出一塊空地，在人墻外，越靠近石臺就越是擁擠，陸靈秋二人站在最邊緣處等候。

　　慕青原本心情很是不錯，但在見到天上那蒼鷹獸之后，小嘴頓時一抿，不屑地小聲嘀咕了句：“都已經(jīng)是凝靈大妖了，竟會淪為骯臟人類的坐騎，真是給蒼鷹一脈丟臉?！?p>　　所謂凝靈，即妖族中的凝靈期修為，對應著人類修士當中的筑基期。

　　在妖族，蒼鷹一脈雖勢力不大，但實力和天賦卻是不容小覷，尤其是它們與生俱來的，能夠在天空中急速翱翔的本領(lǐng)，不知讓多少小妖羨慕。

　　身為元嬰級別的妖尊，見到同類如此卑微模樣，自是心里不爽。

　　可她本人……

　　作為化形期的存在——

　　卻渾然忘記了自己早已被陸靈秋從各種意義上“收服”的事實。

　　陸靈秋微微一笑，假裝沒有聽到。

　　一陣狂風吹過，蒼鷹獸穩(wěn)穩(wěn)地落在巨鼎正前方。

　　它伏下身子，鐵羽傾斜，讓背上的十余人緩步走下。

　　為首的是一名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身著靈月道袍，留著短須，腰間掛著一枚象征身份的長老玉牌，全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難以相處的冷厲氣息。

　　在他身后，整齊地站著十一名女弟子，若有心人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這些女子個個亭亭玉立、面容姣好。

　　這場面誰受得了？

　　修仙之人本就氣質(zhì)不凡，而臺上這些女子更是修仙者中的翹楚，無論姿色還是身段都各有千秋，雖不及慕青那般驚艷世人，但在大眾眼里也算是難以觸及的存在了。

　　很快，群眾炙熱的目光就如洪水般將臺上這些仙子們淹沒。

　　看來這些女修便是傳聞中的“靈月十二晨星”了。

　　陸靈秋對靈月派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早有耳聞，除掌門梵心師太和七大長老外，整個門派的運營事宜是全權(quán)交給“十二晨星”來負責的，長老們只需在關(guān)鍵時刻把把關(guān)即可。

　　所謂“十二晨星”，即是在內(nèi)門弟子中，各方各面都達到一定要求，并且經(jīng)過長老考核的優(yōu)秀女弟子。

　　之所以是女子而不選男性，一是因為靈月派女多男少，男女弟子比例約為一比五；二是緣于掌門梵心師太認為，“十二晨星”作為靈月行走于世的門面，男人無法勝任。

　　在最初，靈月派也本就是只收女弟子的靈修大派。

　　多年后門內(nèi)有過一次改革，空降了幾名男性長老，這才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招收男弟子入門。

　　即便如此，每年在望月祭時，也會嚴格限制招收男弟子的數(shù)量，且設(shè)置超高的門檻，以避免“為美色而求學”的現(xiàn)象大規(guī)模發(fā)生。

　　敢如此將權(quán)力下放給弟子經(jīng)營的門派在天蒼大陸上幾乎沒有，這種做法雖然好處不少，但隱患也同樣很多。

　　無論如何，這么多年過去，“靈月十二晨星”的名頭在大秦國及周邊小國內(nèi)，已經(jīng)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事實證明掌門和長老們的決策還是有點東西的。

　　待場面安靜些許后，中年男子環(huán)視四周，淡淡道：

　　“老夫靖澤，靈月派現(xiàn)任大長老。”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全場的人聽清。

　　“今年的望月祭不同以往?！彼D了頓，雙手背負在身后，踱步到石臺一角，將身后的十一位“晨星”完全顯露出來。

　　“往年的望月祭，皆是由我宗長老親自主持。今年，則全權(quán)交由‘晨星’第二席負責?！?p>　　臺下眾人聞言皆露出吃驚之色，議論聲不絕于耳。要知道，門派招新這種需要保證弟子質(zhì)量的大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決定了一部分門派的未來。

　　全權(quán)交由年輕的十二晨星來主持，實在是過于大膽。萬一中途出現(xiàn)什么差錯，這豪門大派的，傳出去豈不是會遭人非議。

　　可靖澤大長老卻毫無顧慮似的，直接宣布：“第三十一次望月祭，正式開啟！”

　　說完便示意了臺上某位女弟子一眼，然后從容地騎上蒼鷹獸，往白玉峰的方向騰空而去了。

　　“這……”

　　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下一刻，在數(shù)名外門弟子的同時催動下，十幾道顏色各異的靈符飄向了望月臺正上方。

　　隨著噼啪幾聲響起，各色靈符在夜空中綻放出了五彩絢爛的花火。大家將目光向上望去，只見漆黑的夜空中紅藍交織，光華幻目，場面甚是美麗。

　　沒有了長老的威壓，這里的氛圍頓時輕松了許多。

　　按照往年的流程，在長老們正式宣布望月祭開啟后，通常會有一小段時間的花火大會，這項規(guī)定并非掌門等人擬定，而是“晨星”們在近幾年的門內(nèi)改革中，開會討論得出的結(jié)果，并且得到了長老們的允許。

　　這在以前是沒有的。

　　“年輕血液果然會讓歷史悠久的古板門派重新煥發(fā)活力?！?p>　　陸靈秋心中感慨。

　　“有點好看哎?！蹦角喟察o地站在他身邊，望著天上的景象，幽幽嘆道：“人類竟能夠如此自然的追求美的東西呢。”

　　感受到她的低落，陸靈秋看向她：“你也喜歡嗎？”

　　“嗯?！彼哪抗鉀]有焦距，不知是在望著天上煙火還是在凝視眼前之人。

　　妖族與人類不同。

　　人類修士之間雖偶有利益驅(qū)使的陰謀與殺戮，但大部分時候，只要尋求到了更上一層的庇護所，他們總是可以在相對安全的環(huán)境下重新去謀劃未來，安排屬于自己的時間。

　　——即雖遵循強者為尊的原則，卻擁有相對意義上的自由。

　　最顯然的例子便是，修士遇到凡人，明明可以隨手斬殺，但卻極少有人那么去做。因為他們知道，這種行為傷天害理且沒有必要。

　　凡人有凡人的生活，不會觸及到修士的利益，修士便不會去殘殺同類，這是很淺顯的道理。而且，一旦修士以屠戮凡人為樂，便會被定義為“邪修”，會遭到各大人類組織的討伐，形成一種完美的制衡。

　　但妖族的命運，多舛如斯。

　　自誕生起，便要學習如何生存。

　　同是妖族，開智了的小妖遇到未開智的野獸，脾性好的會無視，當然大概率的還是會選擇獵殺。

　　而妖修與妖修之間，就更是復雜之極。由于吞噬帶有修為的生命體是從小妖進化為大妖的最快途徑，所以在妖界，弱肉強食的屠宰每刻都在上演。

　　若非慕青所在的天鹿一脈血脈高貴，能力超群，她的命運很可能也會像大部分小妖一樣，即便有天賦，也活不到化形階段。

　　何況還要躲避其他物種的獵殺——

　　比如人類修士。

　　所以，能活著，就已經(jīng)很艱難了啊。

　　二人沉默了很久，陸靈秋突然說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帶你看到最美之物。”

　　夜空之上，花火戛然而止。

　　“真的嗎？”

　　少女玫紅色的瞳孔中似有光芒閃爍，她看向他黑曜石般的眼眸。

　　“嗯?！?p>　　他的回答不似玩笑，更像是某種承諾。

　　涼風吹拂，惹人清醒。

　　慕青感受著這份堅定，

　　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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