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駿安渾身濕透,哐當一聲沖進了宿舍,肆意地大口喘著氣。他掃視了宿舍一圈,正午的宿舍里漆黑一片,卻懶得有人把燈打開,屋內(nèi)就歇會兒黑夜般靜得出奇,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的嘆息聲。室友們正橫七豎八歪在自己的床上,個個垂頭喪氣。汲駿巡心里立即明白了。他悄悄地收斂起滿心的激動,屏住呼吸,輕輕關(guān)上房門,躡手躡腳地向自己的床鋪走去。
躺在近門口的季軍翻動著小眼睛,白了他一眼,哼的一聲翻了個身,再也沒搭理他。
他走近自己的床,瞟了一眼上鋪的于淼,正前胸面墻,只留給他一個肥厚的后背,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你來回了?”于淼突然伸出頭,那竹竿般細的脖子像是撐不住碩大的腦袋,像幽靈般把頭掛在了床沿邊。
“哎喲?!奔瞅E安正心有所想,毫無防備,嚇得大叫一聲,忙不迭地后撤了兩步,“哥們,大白天不待這樣嚇人的行嗎?”他把剛學會的東北話又上了。
“沒找到女朋友我們又成不了鬼,你怕什么!”于淼氣乎乎地說著,經(jīng)他一說,躺在床上的室友嘩啦全起來,整個宿舍立即又熱鬧起來。
“老大,你怎么才回來?找到新嫂子了?”于淼一臉的陰陽怪氣,像是在等待著他出糗。
“你沒長眼睛啊,外面雨下得這么大,找地方躲雨呢!”汲駿安向來對他們是沒好話,要是自己慫了,全屋的人都要蹬鼻子上眼,看他的熱鬧了。
于淼壞笑了一聲:“怪不得呢,跑到動物園里躲雨去了,天遂人愿呢?!?p> “于大胖子,你什么意思!”汲駿安聽出了他的話中有話,伸過手去就想抓住他,卻正忙著換穿衣服,只騰出了一只手,于淼一閃,躲進了靠墻的地方,讓他撲了個空。
“這可是你說的。在動物園里躲雨呢!哥們,是不是?”
唯恐天下不亂的室大應(yīng)和著:“對!”
“哥們,快招了吧。在動物園里是找了只母老虎還是母猴子,要是只母象的話,嘿嘿……”季軍走地來,不懷好意地瞅著他的襠部,就連大帥哥都找到不女朋友,自己找不到心里也算有了個小小平衡了。
“喲,沒想到,我們宿舍里還有這種癖好的,高級的找不到,玩起低級的來了?!庇陧蛋延珠L又粗的的大腿伸出床外,在汲駿安頭上興奮地晃動著。
“你積得口德吧,于大胖子?!奔瞅E安一下跳到床上,站起身,彎起中食,在幸災(zāi)樂禍的于淼頭上用力一彈,于淼痛得哎喲一聲,雙手抱頭,乖乖地再也不作聲了。
等他跳下床,轉(zhuǎn)身一看,季軍轉(zhuǎn)眼就躺在床上正蒙頭大睡。
“小樣,睡著了啊,要不要我叫醒你?”汲駿安坐在季軍床上,兩只手隔著被子摁住了他的兩條腿。季軍像是沒聽到似的,被子下面發(fā)出陣陣鼾聲。
“那可別怪我無情了?!边€未等季軍反應(yīng)過來,汲駿安一只胳膊壓住他的腹部,一只手伸進被窩。
啪啪啪!隨著三聲脆響緊跟著是三聲凄厲的慘叫。
“大哥,饒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季軍討?zhàn)堉浅赃^汲駿安苦頭的,低聲下氣地唯恐讓別人知道:“大哥,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別打,別打了?!?p> 汲駿安胸中的一口氣簡直就要笑噴到他的臉上,一時哭笑不得,揮動著拳頭放在他干癟的小臉上嚇唬著他:“往后再胡說八道,小心我閹了你?!?p> 季軍點頭如小雞啄米,徹底沒了脾氣。
直到這時,汲駿安才感覺到腹中一陣饑腸轆轆,抓起桌上的餐具,向食堂跑去。
夜晚,雨停了,汲駿安躺在床上,無心去聽什么長白夜話了。他心中的雨整夜未停,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沉寂的黑夜,窗外沉悶的雨水墜落聲,聲聲敲打著耳膜,敲擊著心房,無盡的相思占據(jù)了全部的睡意,他在夢與醒的邊緣不安的徘徊,像個垂死的病人一樣在充滿福爾馬林氣息的夢中不停地掙扎,直至窒息。
一朵朵紫色的,白色的,紅色的,千姿百態(tài)的散發(fā)著清香的丁香花漫天落下,鋪滿了大地,給他帶來了暫停的溫馨。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從他后背纏過來,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
“你是誰?”汲駿安渾身酥麻,急促地喘著氣,他雙眼迷離,分不清是花還是人了。
“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嗎?”一聲甜如沁蜜,如空谷幽蘭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讓他倍感舒適。
汲駿安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白天初遇的女孩嗎!穿著淡紫色的長裙,滿臉笑意,正款款的依偎在他身邊。
“你叫什么?”汲駿安的呼吸急促。
“不告訴你!”女孩俏皮地回答。
躺在床上的汲駿安想抬起身來,但后背像捆在了床上一般,一點兒也動不了,只有手腳不停地掙扎著。
“別動,放輕松些?!迸⒑孟衩靼琢怂木狡?,雙手撫摸著他堅實的胸脯。
汲駿安渾身燥熱,他聽到耳邊她的呼吸聲,那呼吸聲像丁香花瓣般,慢慢彌漫了整個房間的每個空隙,那丁香花的氣息通過他的鼻孔直達內(nèi)心,在心里擴散開來,慢慢滲進了肌肉里、血管里、細胞里。
汲駿安相信了,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現(xiàn)實!他的嘴角露出無法抑制的欣喜,手腳也緩過勁來。他雙手伸出去,觸摸到了她綿軟的后背,帶著溫度的肌膚,他輕輕把她纖纖玉指握在手中,他靠近她光潔如玉的面龐,嘴巴微張,喉部一陣陣的干澀,他咽了一口唾液,喉嚨不住地上下顫動,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沖動讓他無法自己。
就在一剎那,汲駿安的呼吸被奪去,灼熱的氣息裹著濃烈透心的丁香花香撲面而來,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著他,輾轉(zhuǎn)廝磨尋找著出口。汲駿安加重了腰上的力量,女孩撫著他后頸的手指尖插入他的皮膚,他竟毫無察覺,火熱的嘴唇堵住了女孩的嘴。
“我愛你,我愛你!”汲駿安的心和身體都被從未有過的激情燃燒著,全身緊緊貼在女孩身上,不留一絲縫隙。
他吃了一驚,從床上彈了起來。四周一片寂靜,黑暗充斥著房間每個角落,卻不見了女孩的身影。
原來就是一場美夢。美夢去,悵惘至。
“怎么了駿安,天還未亮,你叫什么叫啊,還讓人睡不睡了?”上鋪的于淼不知什么時候被驚醒生氣地嘟囔著。
汲駿安猛然驚醒,卻渾身沒有絲毫力氣回答他,只是隨便嗯了一聲。
于淼沒有回應(yīng),倒頭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沖洗完畢,穿好衣服回到房間,外面依然被幽藍的夜色籠罩著,又一個無法入眠的早晨……
汲駿安自從上大學以來第一次逃課了,他躺在床上,感覺頭昏昏沉沉,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只是雙眼望著空蕩蕩的宿舍楞神,他心亂如麻,根本沒有心思起床,更不用說上課了。
“怎么了,哥們!昨晚上挺歡啊,又夢到誰了?是獅子還是大象???”于淼一臉壞笑地看著他的熱鬧,接著把手放到了他的襠部。
“別鬧。”汲駿安一臉的不情愿,順手把他的手推開,“被雨淋壞了,有些發(fā)燒,替我給老師請個假吧。”
于淼看著他病怏怏的樣子,自己也感覺無趣,點了點頭,走了。
宿舍里只有汲駿安一人,立即顯得冷冷清清起來。他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心卻無法平靜下來。突然一個念頭從他頭腦里一閃而過,他猛地從床上蹦起來,由于興奮過頭,頭重重的頂?shù)搅擞陧档拇采?。汲駿安顧不得疼痛,跪在床上,心急如焚地扒著靠墻邊搭在床上的書架上,翻來覆去,卻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一骨碌跳上于淼的床,翻動著于水淼書架上的東西上,終于找到了兩張散發(fā)著幽雅香氣的信紙。他揮舞著手中的信紙,像個孩子般開心的笑了起來。他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揮手把桌上的飯盒茶杯推到一邊,拿起一本厚厚的書墊上,小心翼翼地把信紙鋪在在面,趴在課桌上,奮筆疾書起來。
美麗的姑娘:
你好!
寫一封給所愛的人的信真難啊,滿眼全是你的身影,卻不知如何開口,如何下筆?,F(xiàn)在的我恨不得馬上就看見你,以解我的相思之苦。
還是給你寫信吧,過去的我,心、大腦還有手各管各的,自從遇見你,他們也服服帖帖,甘愿做你手下的臣民,終于為了你融為了一體了。
可是,也許是冥冥中天注定讓我遇你。在朦朧大雨中,我驚訝于《雨巷》中丁香般的姑娘突然現(xiàn)身在塵世間,只一剎那,就讓我措手不及。你深深的吸引了我,讓我忘了我自己,我的腳也不聽我使喚,撞傷了你。再一次的向你真誠的道歉。
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不是我不想知道你的芳名,而是昨天的事太突然,而當時的我又太激動,一時忘記了問你的芳名。我想,你一定會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的。我是多么期望再一次遇見你??!
你的腿傷好些了嗎?如果對一位如此溫婉可愛的女孩造成傷害,就算上天原諒我,我也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我會痛苦、傷心、活在永遠的自責中。就讓我彌補我的過失吧,讓我陪著你,照顧你,讓你完美如初。
可是,我也病了,是心病,病入膏肓。我茶飯不思,徹夜難眠,眼里只有你的身影,耳朵全是你的聲音,腦海里全是你的記憶,夢里全是你散發(fā)的清香,只有你,能救我水深火熱之中,為我治病療傷。
你相信愛情嗎?我過去不相信,自上次無意間遇上你,我相信了,你相信緣分嗎?我過去心有疑慮,可自從遇上你我相信了。
我一度相信我早已拒愛情于千里之外,我心中筑起的堡壘堅不可摧,這一世我只有游戲人間??墒怯鲆娏四悖阒豢戳宋乙谎?,只那么一眼,我的堡壘就被你摧古拉修般攻破,就像決堤的洪水般瞬間土崩瓦解了。
我心中不曾為人占據(jù)的空白,卻毫無征兆的,不知不覺中被你這個天使般的精靈填滿了。
我陷入了愛情的漩渦,無法自拔,我陷入了整日整夜對你的思夜,無法安眠?,F(xiàn)在,你是我唯一的救世主,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只有你才是我活在這世界的最后的渴望。
你不會忍心拒絕我吧?我相信不會的,我真切地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變化,它越來越小,小的只能容下你我兩個,我情愿被它束縛,即使你想逃,也無處可逃,你的人生只能對面我!
來吧!我親愛的姑娘,我不知道沒有你的世界我會怎么過?為了你,我寧愿盲了雙眼,寧愿停止呼吸,寧愿停止心跳,寧愿舍去生命,只想失去這些之前,嗅到你丁香花一般的清香。
有的人,愛情是拿來成長的;有的人,愛情是拿來一起生活的;有的人,愛情是拿來一輩子懷念的;誰是你拿來愛的人,驀然回首,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給我個機會吧,在你接下來的人生里,讓我陪伴你,一世平安,幸??鞓罚?p> 可愛的姑娘,我再次懇求你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我會一輩子感激你!
祝早日康復(fù),平安快樂!
汲駿安
二00二年九月九日
汲駿安奮筆疾書,一氣呵成,他手拿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滿意為止。他把信穩(wěn)穩(wěn)妥帖地疊好,沖出了宿舍,興沖沖的跑出了58樓。
外面已是艷陽高照,經(jīng)過大雨的清理,一切都煥然一新,就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淡淡的甜蜜。
汲駿安整個整白襯衫的微敞的領(lǐng)口,把襯衫袖口自然地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健美的小麥色肌膚,理了理藍色的牛仔褲,直到找不出一點兒皺折。
他用手輕輕攏了一下帥氣的短發(fā),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下,嘴唇也透出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的興奮。
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汲駿安心里一沉,擔心起來,容不得多想,他三步并作兩步向師大走去。
剛走過那間小門,他停住了腳步,左手拿著信箋,右手卻是空空如也,像是缺點什么。他猛轉(zhuǎn)身,拔腿就向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