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事?沒等宋巖說完,就被趙風迫不及待地打斷,“你要調(diào)查的這個案子,既兇險,又復雜,雖然給了你這十五個護衛(wèi),朕也不能完全確保你的安危,”說著,遞給宋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朕現(xiàn)在的能力,也有限?!?p> 對于皇上來說,貴為一國天子,執(zhí)掌大豊江山,無論是為了國家的安穩(wěn),還是自己的安危,保持威嚴和神秘,都是必須的。
而趙風能向毫不避諱地對宋巖說出這句“朕現(xiàn)在的能力,也有限”這種,暗示皇權內(nèi)斗,自己受制于人的話,可見對宋巖十分重視和信任。
宋巖雖然固執(zhí),但并不笨。聞言,也猜到了這其中關節(jié),會意地點了點頭。
見狀,趙風松了一口氣,繼續(xù)道:“這個案子,是要繼續(xù)查下去的,作奸犯科,圖謀不軌的人,朕絕不會放過,但你不要把這件案子放在明面上,要暗中查,偷偷的查,盡量不要走漏風聲。宋大人,你明白了嗎?”
“知道了,皇上放心,臣雖冥頑不靈,但也知道先自保,才能救人的道理?!彼螏r雙手握拳,吉吉一拜,道,“臣會先對外宣布,結(jié)束此案,讓對方放松警惕,然后,暗中查探?!?p> “好?!?p> 處理完了宋巖的事,趙風起駕回宮,直奔慈寧宮。
身為一國之君,每天要做的事很多,除了宋巖,要操心的官員也很多,比如那些被他提拔上來,替代母后黨羽的新手。除了今日,幾乎每日都是這種,陀螺一般,連軸轉(zhuǎn)的狀態(tài)。
要成為一個負責任的皇帝,真的很“忙”。
“母后,一國之君的安危,關乎社稷之本,兒臣既已登基為帝,護身暗衛(wèi),不可或缺。只是兒臣初登大寶,朝野諸事不甚了解,兒臣知道母后身邊設暗衛(wèi)多年,是以想跟母后請教,如何于江湖門派,選拔暗衛(wèi)。”行完禮,趙風對太后道,直奔主題。
繞彎子太累,而且還浪費時間,如果沒有什么特殊需要,對太后,趙風一般都是開門見山。
聞言,想起趙風早年浪蕩宮外,不務正業(yè),導致連先皇的最后一面也沒見到,太后就氣不打一出來。
冷哼一聲,太后怒氣沖沖的開口,質(zhì)問之情溢于言表:
“告訴了你怎么選暗衛(wèi),你想怎么樣?難不成你現(xiàn)在都登基為帝了,還不想著怎么在宮里好好處理政務,還要去宮外去玩物喪志嗎?!”
二人之間隔閡已深,毫不過分地說,暗里趙風已視她為死敵,你死我亡的那種,此時太后渾然忘我的,以純粹的母親視角來教訓他,和給二人本就緊張的關系火上澆油,沒什么區(qū)別。
聞言,趙風眸光一暗,卻一如既往的,只是稍縱即逝,立即就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如常。
但太后知道,這個素來在自己面前偽裝克制的兒子,表面越是平靜,則證明內(nèi)心越是激動。也就是說,現(xiàn)在,他心情很不好。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太后壓下怒火,重新定位了一下自己此時應該“扮演”的角色,換了個口氣,再次開口:“你是哀家的兒子,又是一國之君,哀家手下多年累積下來的暗衛(wèi),自會像保護哀家一樣,護你周全,不用你格外選拔暗衛(wèi)。況且,宮外魚龍混雜,危機四伏,你貴為一國之君,倘若出去,發(fā)生了什么危險怎么辦?”
聞言,趙風心上一凜:不愧是老謀深算,滴水不漏的圣后,說出的話,總是這么“合情合理,無可厚非”。不告訴他暗衛(wèi)的由來,不過是擔心他對自己不利,而杜絕他出宮,不過是想閉目塞聽,將他徹底架空在朝野之上,任她擺布。
思及此,李將軍警醒似的話,再次浮現(xiàn)在趙風的腦海,如一顆種子落在心田,在他氣悶和不甘的澆灌下,迅速生根發(fā)芽。
見趙風的眼底閃爍著若隱若現(xiàn)的不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太后立即不容置喙地續(xù)了一句:“至于你之前跟哀家說過的,那個被刺殺的提刑官,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員而已,派幾個軍中武藝高強的士兵保護,足矣?!?p> 太后向來覺得趙風曾被先皇架空多年,現(xiàn)在又是初登大寶,能力不足。而一國之君,乃國之根本,一舉一動,與整個大豊的氣運緊緊相連,總怕他出現(xiàn)任何錯誤。
所以,她向來習慣大包大攬,對趙風來喝去,指點管控,無論私事公事,都爭取做到“完全正確”,她從來不管趙風是怎么想的,或者想怎么做,因為在她看來,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下的決定能不出錯,不因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她帶給趙風和朝中百官的,是一副獨斷專權,咄咄逼人的印象,所以不僅是年少曾與她有過誤會的趙風,天下人皆認為,她像大唐的武帝一樣,有奪權稱帝之心。
太后的步步緊逼,讓那已經(jīng)在趙風心底發(fā)芽的信念,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堅定了信念,趙風對太后“意圖架空自己”的陰謀,報以冷笑,但表面上,他是不會表現(xiàn)出來的——讓敵人覺察到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可是政權斗爭中,最忌諱的事。
“兒臣,謹遵母后教誨?!壁w風正色開口,向太后行了一禮,“母后若無其它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p> “……”望著一如往常疏離而恭敬,看不出真實心思,防自己和防護狼一樣的趙風,太后心底莫名煩躁。
以前,她還會試圖努力接近他,緩和二人之間的矛盾,解開母子多年以來的心結(jié),但接二連三的失敗,讓她心力交瘁:
“走吧,最好再也不要來了,看見你那張?zhí)搨伪涞哪槪揖蛠須?!?p> 見狀,知道太后向來疼愛這個兒子,此時只是很多事兒趕到一塊兒,由愛生恨,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劉福,見趙風臉上浮現(xiàn)出的詫異神色,忙打圓場:“太后息怒,鐵杵成針,非一日之功?;噬铣练€(wěn)睿智,未來可期,莫要急于一時啊!”
到是在皇宮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審時度勢,八面玲瓏,看上去一氣呵成的一句話,即安慰提醒了太后,又向皇上解釋了太后突然發(fā)火的原因,暗示了太后的拳拳愛子之心,可謂一箭雙雕,滴水不漏。
雖見太后前所未有的“突然”失態(tài),趙風心里有些驚異,但聽到劉福的話,只是不屑一笑:
想給太后的獨斷專權,扣上親情的帽子?可惜你用錯計策了,朕可不是一個會被別人的演技和話語迷惑的,昏君。
風拂過樹林,參天的榆樹上,金黃的葉子搖搖曳曳地飄落,如海浪中飄搖的小船。
斜出的枝叉上,兩條繩索,垂掛而下。
如墨的長發(fā)盤了個髻,被一根白玉簪輕輕挽起,隨意地垂在腦后。琉璃坐在秋千上,綽約的身影隨秋千的上下起伏,粉色的裙擺波浪般隨風飄揚。
冷宮雖然冷清,但是特別清凈,又沒有各種規(guī)矩束手束腳,比較自由,如果不是不能出去,琉璃還是挺喜歡這里的。
“小姐,夫人來看你了?!毙∮甑?,帶著楊蘭走了過來。
不等琉璃開口,楊蘭已撲過來,拽過琉璃,不由分說地從頭到腳,從前到后,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后,方才開口:“還好,沒受什么傷,也沒怎么瘦——要不,我回家非打殘了你那個對你不聞不問的老爹不可!”
“阿爹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出面,肯定有他的道理,阿爹……”見怒火被遷移到了阿爹身上,琉璃忙特孝順的,挺身而出。
“你還說他?!”聞言,楊蘭突然反應過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誰,立即抬起手,一巴掌呼在某人腦袋上,“要不是你一天天不要命地作,能把自己作成這樣?!”
“是是是,是我錯了,”捂著被楊蘭打出個包的腦袋,琉璃剛委屈的癟了癟嘴,感受到母親凌厲的目光,忙變“委屈”,為“歡喜”,“阿娘打得好,打得好!”
見母親的臉色有所緩和,琉璃掃視了一下四周,忙拉過母親的手,切入正題:“阿娘,你來看我,一定是因為阿爹想到了什么幫我出去的方法了是吧?”
“哼,你還知道出去哪?直接在冷宮呆到死多好?!崩浜吡艘宦暎瑮钐m道,不過,挖苦是挖苦,正事兒可也不能含糊,說罷,沖自己身旁努了努嘴,“喏,就個人,是你阿爹千挑萬選出來的,讓你離開這里的辦法?!?p> 聞言,跟在楊蘭身后的女子緩緩抬起頭來。
“姐姐你看,她穿上你的衣服,和你好像??!要是你此時也穿同樣的衣服,站到她身邊,不刻意留意的,肯定分不出誰是誰!”回到雪夷宮,給這個人換上琉璃的衣服,小雨驚嘆。
“不錯?!弊叩窖诀吒?,跟她比了比身材,琉璃滿意一笑,對楊蘭道,“女兒明白阿爹的意思了,只是,她現(xiàn)在還不能留在這兒。這個冷宮一共就我和小雨兩個人,突然多出來一個人,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
“那你打算怎么辦?”楊蘭道,柳眉微蹙。
這個要是不成功,就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帶她離開這里了。她不是擔心琉璃對這件事進行什么改動,她是怕,萬一哪個改動不對,全盤皆輸。
“阿娘,不用擔心,”看出了母親的擔憂,琉璃拍了拍楊蘭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做的這個決定,不是壞事的,是為了讓這個計劃,更萬無一失的?!?p> 說罷,琉璃整理了一下思路,對楊蘭道:“一個不容易讓人看出破綻的替身,不僅人要和對方長得像,性格,習慣,也要盡量做到相似。阿娘,帶她回去后,你就把她完完全全地當成我,把她的名字,也改成我的,盡量在把她變得無限接近我?!?p> “然后呢?什么時候再帶她來換你?”楊蘭點了點頭,覺得女兒說的很有道理。但和宮里的人取得聯(lián)系太難,何況還是和此時身在冷宮的琉璃。為保萬無一失,必須提前約好時間。
“七日后?!绷鹆ШV定道,胸有成竹,“七日之內(nèi),我會搞定太后她們,讓她們不會對碧玉(替身的名字)的身份生疑?!?p> “小姐,你怎么讓太后她們,不對你的替身生疑???”楊蘭她們走后,小雨耐不住好奇,開口道。
雖然小姐有時候會突然變的,十分睿智,但也只是鉆石段位,還沒達到讓太后她們對一個替身,完全不生疑的,王者程度。
所以小姐到底能不能真的做到“讓她們不會對替身的身份生疑”,小雨心里還是有點兒沒底。
沉思片刻,琉璃胸有成竹的開口:“讓她們,主動來看我們?!?p> “小姐,”聞言,小雨大驚,忙道,“咱們現(xiàn)在做的是欺上瞞下,偷梁換柱的勾當!瞞著她們還來不及,怎么還能在這個時候主動把她們請來看呢?!”
“誰說主動迎上去,就會讓她們看出馬腳?”嘴角一揚,琉璃露出狐貍一樣狡猾的笑容,悠悠開口,“迎上去,是為了讓她們落進,我們提前設好的陷阱!”
說罷,琉璃摟過一臉問號的小雨,將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詳細告知。
慈寧宮。
“太后不好了!”太后正在修剪花草,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撲倒在自己跟前,道。
“手忙腳亂的,成何體統(tǒng)!”太后怒斥,然后,強忍著臉上難以抑制的抽搐,顫抖地俯下身,把因這一個驚而從手中掉落,扎到腳趾頭上的剪刀,拔了下來。
別人只知道趙風愛面子,卻不知道,趙風這個愛面子的毛病,其實是遺傳了太后的。
雖然被剪刀扎了的腳,很疼,但是面子告訴她,她能裝,呸,她能忍。
“說,什么事?”從疼痛中抽回神,太后面無表情地開口——
說出的要不是比她的腳挨了一剪刀更大的事兒,她就弄死這個沒有規(guī)矩、一驚一乍的家伙!
“回……回太后,被發(fā)配到雪夷宮的璃、璃妃,感染了瘟疫!”宮女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心有余悸。
“什么?!”聞言,太后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