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是個小可憐
午膳時，姜芷沒有胃口，夾了幾口菜便縮回云榻上了。
圓睜著眼，姜芷不敢睡，府內(nèi)靜悄悄的，院外積了三尺的雪，與夢境中的情景如出一轍。
若是再加上那名丫鬟的驚呼聲，姜芷抱膝，正出著神，院外便傳來一道高喊聲。
“少爺被小乞兒欺負了?！?p> 這話，與夢境中的一模一樣。
姜芷渾身一震，不敢耽擱時間，鞋都沒穿便跑了出去。
直到跑出院外，姜芷才驚覺腳掌心的刺骨冰冷，倒吸了口冷氣。
“姑娘家家的，連鞋都不穿，成何體統(tǒng)?！?p> 身后傳來母親的輕呵聲，姜芷直呼倒霉，可姜瑾的事情卻是不容耽誤。
知女莫若母，姜芷正打算開溜，便被蘇錦繡身邊的大丫鬟拉了回去。
“將鞋、披風穿好再出去?！碧K錦繡滿臉嚴肅，不容辯駁。
深知母親的脾性，姜芷手腳麻利地穿戴好，身子如緊繃的利箭般沖出院子。
心臟狂跳不止，姜芷打定主意，若是事情還是發(fā)生了，自己就拉著弟弟給他賠禮道歉，站著不行，那咱就跪著，不原諒就不起來的那種。
姜芷腳底生風，可還是晚來了一步。
少年被眾人壓在雪地中，拳頭狠狠地落下來，可他的脊背依舊倔強硬挺著。
姜芷只覺得自己的膝蓋有點疼。
“住手?！苯茓珊且宦?，身子沖向前去。
眾人紛紛讓路，姜芷半跪著，雙臂接住癱在自己懷中的少年。
剎那間，少年如星辰般閃耀的雙眸，流光溢彩，半傾風華。
可也只是一瞬，少年眸中的光亮便熄了下去，整個人攤在姜芷懷中，暈了過去。
連給解釋機會都不給嘛，姜芷只覺前路渺茫。
“阿姊為何要護著這個小偷？”姜瑾十分委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啊。
指著姜瑾身旁的人，姜芷滿是嚴肅，“你的金帶鉤在他那里，這個人是被你冤枉的?！?p> 眾人疑惑為何姜芷會這般篤定，可姜瑾卻是知曉的。
“阿姊你又做夢了。”姜瑾試探的問道。
前幾次阿姊的夢都成真，想必這次也不例外，估摸著真的是他誤會了。
姜芷點了點頭，隨后護衛(wèi)們果真搜到了金帶鉤。
自知理虧，姜瑾摸了摸鼻頭，尷尬的立在原地。
“等人醒了，麻溜兒的過來道歉?！睂⑷朔銎穑泼媛秶烂C道。
不小心觸碰到少年皸裂的傷口，引得昏迷中的他倒吸冷氣，姜芷看著都覺得疼。
姜瑾連連點頭，此事是他有錯在先，該是要賠禮道歉的。
“去雍州城請最好的大夫來?！苯瞥慌苑愿赖?，又讓護衛(wèi)將人帶到自己的院子里。
云榻上躺著一個臟乎乎的少年，不自覺地蜷縮著身子，與周圍的滿室堂皇格格不入。
姜芷讓丫鬟去打了盆熱水，用浸濕的帕子替他擦拭著臉上的血污。
污垢滌凈，少年深邃俊朗的五官便顯現(xiàn)出來了。
眉峰聳立，鼻梁高挺，嘴唇輕薄，臉色蒼白，泛著幾分的病態(tài)。
看模樣，這五官應(yīng)該還未張開，臉龐不似夢中那般凌厲硬朗，如今的他，倒像是個十足的小可憐。
帕子移到脖頸處，姜芷卻是再也不敢繼續(xù)擦拭下去了。
還未結(jié)痂的傷口盤旋到頸間，翻出的血肉透著絲絲的白，有些甚至已經(jīng)化膿了。
在銅盆中清洗著手帕，血水混著污垢，瞬間將清水染黑。
一如，他強勢卻無措地闖入她的世界。
“小姐，大夫來了?！毖诀邔⑷祟I(lǐng)到屋內(nèi)，探著腦袋。
自家小姐救了個小乞兒，為此還訓斥了小少爺，倒是件稀罕事兒。
這姜府誰不知道，姜芷最寵愛她這個弟弟了。
姜芷側(cè)開身，大夫忙上前號了脈。
眾人屏息，室內(nèi)安靜如斯。
姜瑾站在身后，低著頭，默不作聲。
大夫開了藥，內(nèi)服外抹，林林總總的五六瓶藥粉，這都還沒算上內(nèi)服的草藥。
看著榻上呼吸微弱的人兒，姜芷心懷歉疚，這傷口反復(fù)裂開，要遭多大的罪啊。
丫鬟剛要去拿些紗布，猛覺腳底有個堅硬的物件。
抬腳一看——赫然是塊做工精致的玉佩。
很顯然，這不是姜府的東西，將玉佩遞給姜芷，說道，“估摸著是方才護衛(wèi)力氣大了些，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吧。”
玉佩摸著溫潤，觸感極佳。可經(jīng)年累月，上面雕刻的花紋已是看不清。
應(yīng)該是他極為重要的貼身之物吧，還是待他醒來親自還他吧，姜芷蹙眉，暗想。
替少年掖了掖被角，姜芷抬眸，示意著姜瑾。
姜瑾擰眉，咽了口唾沫，問道，“阿姊的這場夢，也會成真嗎？”
“從目前來看，與夢境中一模一樣?！彪m然她阻止了姜瑾，可這頓打他可是實實的挨了。
似是下定了決心，姜瑾從身后拿出一塊板磚，“動手嗎？阿姊。”
姜芷的心顫了顫。
“以絕后患。”姜瑾補充道。
姜芷的心再次顫了顫。
她和她弟莫不是拿了惡毒姐弟的話本子，誓要與主角死磕到底的那種？
可一想到夢中，男子姿態(tài)雍容高貴，端坐于案桌之上，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自己，手段狠辣。
姜芷渾身發(fā)顫，當即便奪過姜瑾手中的板磚，砰地扔了出去。
她覺得，她還是能再搶救一下的。
治好他的傷，再加上賠禮道歉，他應(yīng)該會消氣的吧。
“動什么手，趕緊隨我煎藥去?！苯茢嗔私哪铑^，彈了彈他的腦袋。
姜芷后院就幾個丫鬟，而大夫開出的藥方子就有三個，姜芷也只能拉著姜瑾去幫忙。
……
盛京城，皇宮。
芳華殿內(nèi)，鎏金銅爐里的炭被燒得火熱，暖氣四溢，殿內(nèi)的陳設(shè)物件無一不透露著皇室的奢華貴氣。
圓桌上溫著清酒，珍饈美食，香氣飄飄。
太武帝、賢妃與他們的九皇子圍桌而坐，享用著晚膳，一派和樂。
武帝考問著功課，九皇子一一作答，頗得武帝歡心。
賢妃見此，掩面笑道，“小九近日不僅在功課上下功夫，就連騎馬射箭也沒落下，日日將陛下您視作榜樣，時刻都在督促著自己?！?p> 武帝本就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聞言，也來了幾分興致，遂即讓太監(jiān)送來了箭和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