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近看是一場悲劇,遠看就是一場鬧劇。
爺爺去世那天,我在上班。那天陽光很好。
下午兩點二十,我?guī)е瘫菊郎蕚溥M班。走到樓梯口的拐角處,一個小孩子忽然沖了出來,和我撞了個滿懷,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右膝蓋隔著褲子,被墻角擦破了個口子,滲著絲絲血跡。而那小孩卻毫發(fā)無傷的轉身跑開了。
我疼的撇著嘴,心里也是咯噔咯噔的疼。路過的同事把我扶起來,問我有沒有事。我笑著搖搖手,“沒事,一點小傷?!蹦且豢涛疫€疑惑,擦破膝蓋這樣的事,對我來說很常見,從小到大我的膝蓋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只是,為什么這次心會難受得疼,好想哭呢?!
就在我準備繼續(xù)上樓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媽媽。
“青青,趕緊回來吧!你爺爺老了……”媽媽的聲音帶著悲傷,也帶著如釋重負。
爺爺……走了……?
向單位請過假,我就馬不停蹄的往家趕。一路上,我飆著眼淚,放聲大哭,心碎不已。但是心里仍存著一絲希望。也許媽媽看錯了,爺爺只是昏死過去了,說不定我到家,他又會像之前那樣,再次醒過來……然后緩緩睜開眼睛,對大家微微一笑,仿佛和大家開了個玩笑,而自己又不好意思……
可是……這次他認真了……他真的走了……
當我趕到爺爺家,大門口早已聚滿了人。他們見我回來,有的點頭微笑,有的向我打招呼,“青青回來啦?”
我也不理,也沒心思理。徑直穿過人群,走進院子。
院里也站滿了人。但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大家都異常的平靜,沒有人因為悲痛哀嚎,也沒有人嚶嚶抽泣……一切都很安靜。
“青青,你回來了!”媽媽從人群中向我走了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爺爺呢?”我一把回拉住媽媽的手,焦急的問。我多希望她能說,在屋里坐著呢!你爺爺沒事了。
媽媽朝堂屋的方向指了指,沒有說話。爺爺在屋里!
放開媽媽的手,繞過一個又一個人。我才看到堂屋門口擺著一個火盆,黑娃正一張一張的往里面丟著黃色的紙張,漫天飛舞的都是燃燒過后的火星與灰塵……
我的眼淚瞬間嘩啦啦滾了下來,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盃敔敗瓲敔敗蔽覄倹_到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不能進去……你爺爺剛咽氣……不能進去……”媽媽在我身后,一邊扯著我的衣服,一邊說。
“爺爺……爺爺……”我看到堂屋的床上,爺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上半身被布單蓋著,腳踝上綁著繩子。“爺爺……爺爺……讓我看看我爺爺……”我試圖掙開拉著我的人,去看看我的爺爺。
“好啦!你這小孩,咋恁不懂事?!不興這樣?。 奔易謇镆粋€大爺走上前沖我擺手,把我往外推?!澳闶浅鲞^門的姑娘,你來是給你爺爺燒倒頭紙的,你這空著手跑過來,就亂了規(guī)矩了?。 ?p> “狗屁規(guī)矩!”我憤怒的甩開他,我爺爺都死了,你還擱這跟我講規(guī)矩?!
“青青!你大伯講得對!趕緊過來!”爸爸不知道從哪走了過來,打斷了我即將要說的話。
“爸!我……”看到爸爸一臉的不痛快,我忍住了憤怒。呵呵......他的父親死了,他應該比我還難過,我又何苦惹他傷心呢?
“青青……好啦……知道你孝順……別哭了……”這時,大姑、二姑也不知道從哪走了過來。她們的眼圈都紅紅的,看來剛才也是大哭一場。
“我不孝順!一點都不孝順……我爺爺活著的時候……我也沒為他做過什么……我還經常惹他生氣……還挖苦過他……我不孝順……一點都不孝順……如果我知道他走那么快……我一定會對他更好的……爺爺……”我一聽大姑、二姑說我孝順,我更難過了。爺爺對于我來說,不過是一種情感需求,我是因為沒有爸媽在身邊,我沒有可以疼的人,才會對他好,才會在平時的時候幫他洗衣服,才會幫他下地干活……我不過是需要他。一旦我的父母回來,我就會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爺爺一直是我父母的替代品,我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墒?,他卻把我對他的好,當成是我的孝順,還四處炫耀我的好。
但是,我真的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疼愛他。我沒有!爺爺,對不起,我后悔了。我應該對您更好的,我應該在您活著的時候,發(fā)自肺腑的疼愛您的。可是我沒有??!我覺得我不夠疼愛您。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