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的國王年逾五旬,氣度不凡,他乃上一任國王的侄子,多才多藝。上一任國王的親生兒子被匈奴人所殺,到了這任龜茲王,非常識時務(wù)地靠攏大梁。龜茲同大梁不遠,這些年靠大梁的支持,龜茲很快便成了商路要塞,中原的一應(yīng)絲綢瓷器等貨物都需經(jīng)過龜茲,方能流通到西州各國。
外人看龜茲王似乎無為而治,但細想這龜茲的繁華富足,卻可見得他是個有想法的君主。
此時龜茲王正在對王后談起那位未來的夫婿,“此人幼年時曾被他父親送到大夏做了十年質(zhì)子,十八歲那年,他父親把他當作棄子,欲改立幼子為太子。他要逃回大宛,大夏人設(shè)下陷阱,卻被他在最后時刻翻云覆雨,騎駿馬疾馳一日一夜,安然回到大宛。回去后不過一年,就重新坐穩(wěn)太子寶座,而且牢牢掌控了大宛軍隊?!?p> 王后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太子的故事,仍然十分驚嘆。王捻須說道,“這大宛太子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高原上的傳奇人物。相信他當太子這幾年,想要與他聯(lián)姻的西州王族不少。咱們梨月未必是他最佳的人選,也不知道為何他一直不納妃,卻主動派人來我龜茲求親。”
聽到這里,王后不滿地說:“陛下何出此言?咱們女兒梨月生得如此美貌,整個西州都聞名,難道他就不能是聽說了傳聞?出于愛慕之心?”
王搖搖頭說:“若是那樣倒好了,但這蘇萊曼志向不小,你看他到了這年齡還未娶王妃,可見不是個沉迷女色的男人。”
王后納悶地說,“那他為何要特地遣使者遠道來我們龜茲,求結(jié)百年之好?我看他倒是很有誠意的樣子呢。”
龜茲王思索著說,“不管怎樣,梨月即然愿意嫁給他,自然也無不可。只是我們梨月生性頑皮。。??傊阋煤媒桃唤趟秊槿似拮拥牡览?,不要吃虧才好?!饼斊澩跻馕渡铋L地說,執(zhí)起王后的手輕輕拍了拍。
王后聽他這么說只好含糊地應(yīng)了。
用頑皮二字來描述殿下,簡直不足以形容其一二。
龜茲王和王后豈會不知道自己生的女兒。兩個月前,大宛太子派使者來龜茲國求親。這親事還是公主自己做主定下的。
“蘇萊曼對女兒并無所知,連面都沒有見過,恐怕他是看中了龜茲國的富庶和父王沒有別的兒女吧?!甭牭酱笸鹛忧皝砬笥H,梨月如是判斷。
“那女兒是怎么想呢?”王后遲疑地問。公主一直沒有說親,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再不出嫁真的有些說不過去,難免讓外人覺得奇怪。
“聽說大宛國國君和太子野心勃勃,這幾年大宛豢養(yǎng)了一支善戰(zhàn)的王軍,”梨月冷靜地說,“光靠其一國之力難以為繼?!?p> “女兒的意思是。。?!饼斊澩跄碇殕?。公主可惜是個女流,倘若是個王子,龜茲國也不愁沒有繼承人了。
“女兒以為,蘇萊曼想同龜茲聯(lián)姻,也許是為了女兒的嫁妝,甚至覬覦父王的財富也不可知。”
王后聽了又驚又怒。“豈有此理!要真是這樣,這蘇萊曼真是其心可誅?”
“父王母后,大宛國如今兵強馬壯,野心昭昭,不可不防,但這一切都還只是女兒的猜測,”梨月道,頓了一頓,又說,“女兒愿意嫁給蘇萊曼,去大宛瞧一瞧這位太子到底想做什么?!?p> “這怎么行?你明明知道他不懷好意,千里迢迢去大宛豈不危險?”王后急忙說。
“母后,如今西州其余幾國的王子王孫實在沒什么像樣的人物,大宛太子據(jù)說容貌出眾,再說不到大宛看一看怕是也不知道真相,”梨月堅決地說,好像早就想過了這問題。
這件婚事就這么很快定下來了,公主答應(yīng)了大宛太子的求親。
龜茲城的另一頭,蕭定遠和燕衡住的這間客棧位置偏僻,往來客人不多。過了子時,外頭一片黑噓噓十分安靜。
蕭定遠閉目養(yǎng)神裝睡,過了半夜子時,果然聽到一粒小石子打在窗欞上,他凝神靜聽,過了會兒又是一粒小石子。他輕輕起身推窗翻身而出,只見對面不遠處有個人袖手而立正在等著他。
“你怎么來了?”他對那人說。
那人笑了笑說,“我就知道你一定無事?!?p> “這下人你也見到了,可以放心了,”蕭定遠拍了拍他肩膀說。
“為何來龜茲?”那人狡黠的眼睛探究地看看他說。
“一言難盡,暫且有事要辦,”蕭定遠含含糊糊地說。
那人聽他這么講,知道不便多問。他知道蕭定遠心機頗深,這次聽聞他在京城被革職下獄的消息,一直將信將疑,并未同涼城那些西軍部下一樣義憤填膺。
“我還以為你那件事發(fā)了呢,”他笑了笑說,“不要怪我忍不住來找你,的確好奇今上會如何安排西軍,你知道對我們這些人,西軍統(tǒng)帥的換人就意味著變故啊。”
說到這里他認真地打量安西侯的神情。
“圣上對涼城太守和西軍暫時應(yīng)該不會有調(diào)動,但朝廷之事你也知道,主張退守封邊的聲音一直不小。”蕭定遠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說,“圣上還是抱著且看一看,對兩派都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p>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氣,說,“跟你一道的那個中郎,怕是皇帝派來盯著你的吧?”
蕭定遠笑笑道,“他倒是個好人。。。你不用擔心他?!?p>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人好奇地問。
“應(yīng)該不知道,”蕭定遠說,眼底似乎有閃過一絲落寞,“燕中郎掌管大梁軍情,按說對西州一應(yīng)大小傳聞盡在掌握,可據(jù)我觀察,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家。。。蕭府那些陳年舊事,可能想不到吧。。?!闭f到這里他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蕭老將軍素以忠勇正直著稱,認識老將軍的人無不稱贊其剛正不阿,勤勉忠君,”那男子點點頭,自然而然地接過他的話,語氣平平淡淡,一時讓人聽不出來是否有嘲諷之意。
忽然話語一轉(zhuǎn),帶了笑意,“不然為何這么多年也沒有人起疑心?倒是我這個外人第一眼看到就覺得你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