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王宮寢宮的燈下,蘇萊曼還在查看一幅輿圖,仆人悄悄進來報告太子妃已經(jīng)回宮了。
“太子妃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蘇萊曼頭也不抬,面無表情地問。
聽了仆人的回答后,他只說了個“好”便無甚表示,揮揮手讓仆人退下。
這個女人。。。。要不是自己需要用她來得到龜茲,才不會娶這樣一個女人!哼,蘇萊曼恨恨地想。女人。。。多么麻煩的一種東西。你永遠搞不懂她們在想什么。輕浮,虛情假意,胸?zé)o大志。她們總是自以為可以靠身體和臉蛋把男人玩弄于股掌,只崇拜那些冷酷無情的勝利者。。。想到這些蘇萊曼不由露出厭惡的表情。
柔和的琉璃燈下,太子殿下英俊的面容平添了一絲扭曲。這張臉在幼年的時候曾有一種少年的柔弱,如今那種脆弱的美已經(jīng)完全褪去。當(dāng)年,頂著大宛國質(zhì)子的身份,整個大夏王庭里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當(dāng)高位者裝作友善,年幼無知的質(zhì)子殿下自然是受寵若驚的。他不知道自己柔弱又俊俏的少年美貌怎么激起狩獵者的獸性。他甚至不敢違抗起初的侵犯。而那個惡心的女人,平日里悠游度日,一派高貴雍容,背地里不光睜一眼閉一眼還會配合自己的夫婿尋歡作樂。
如果不是魔王救了他,那天在雪山上的追兵們一定會把他抓回去,他連逃回大宛都不能夠,一生都完了。他要報答魔王,要把曾經(jīng)輕視和侮辱自己的人都殺了才解恨。他太需要權(quán)勢和戰(zhàn)績了。至于女人,不管她是公主還是什么絕世美人,就算是自己的太子妃,也不過是通往霸業(yè)的一個墊腳石罷了。
夜已深,王宮里的眾人都入睡了,蘇萊曼痛苦地揉著額角喘著粗氣。他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猛地站起身來。他要去密室。。。。只有那個大夏的戰(zhàn)俘,那個年輕人能舒緩他的頭痛。每次看到他身上的鞭痕和求饒的模樣,他就會有一種無比的興奮,渾身的血都奔涌起來,比什么藥石都管用。
有一個關(guān)于太子殿下的秘密在王宮里暗暗流傳,這位整日陰沉沉的太子沉迷于美少年。數(shù)年前他剛從大夏逃回國的時候,曾有人向殿下獻上民間的美人和掠來的異族女奴。那些美人們不知為何紛紛得罪了太子,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太子的后宮沒有女人能得到寵幸,殿下反而越來越暴躁。
漸漸的仆人和侍女們都知道了殿下不喜歡女人,太子的這個秘密眾人心照不宣。新來的太子妃再美又有什么用?太子永遠不可能喜歡她。。。王宮里的女人們私下同情地議論著這位倒霉透頂?shù)凝斊潎鳌K欢ㄟ€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秘密呢。
龜茲國離大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大宛人聽說那是一個繁華的綠洲佛國。
大宛人自古以來崇拜自己的神靈,王和太子厭憎佛教,這幾年更是明里暗里不許興建佛寺,甚至驅(qū)逐別處來的僧人。
古老的傳說代代相傳說天地出現(xiàn)的最初,神先是用太陽和月亮點亮了一片黑暗的大陸,而后從天上下來查看他新造的大陸。神先降臨到高原雪山,看到這里冰雪潔白無瑕,山下草原鮮花盛開。神喜歡這片大陸,就在雪山之巔永遠地住了下來。每個出生的大宛嬰兒都要扔進雪中或者用雪山上流淌下來的清水洗滌,期冀得到神靈的庇佑。
佛教從大陸之南的異國天竺傳來,企圖污染世人的心靈。王和太子殿下深謀遠慮,絕不能允許異教徒們玷污雪山神靈的子民。大宛國乃是懸掛在天界與人界之間的神土,王和太子殿下就是雪山神的使者,高原上的歌世世代代都是這樣唱的。
宮廷里的世家貴女們喜愛龜茲國來的流光溢彩的織錦和琉璃,私下用來點綴妝扮,可不敢流露出對那個佛國的半分向往。太子殿下居然去千里迢迢娶了這么一位公主作太子妃,真令人琢磨不透。
太子妃的眉眼不夠深陷,鼻梁不夠高挺,雖然皮膚白皙細膩,可是媚惑比不上宮里的安息妃子,論高貴又不如西邊那幾個古老王族的公主。王庭貴婦們滿足了起初的好奇心,八卦了幾天,一致同意形單影只的龜茲公主十分可憐。
“日月的兒子,天地的混生,”蕭定遠“呸”地吐出嘴里已經(jīng)嚼爛的青稞桿子,罵道,“聽聽,這都什么混賬話?!?p> 一支駝隊從大夏那邊來,帶來了一批貨。蕭定遠和燕衡假裝要玉石同駝隊的首領(lǐng)喝酒胡侃了半天,打聽到大宛王庭鑄鐵司往南部的鐵礦山源源不斷地押送奴隸,沒日沒夜地開采赤鐵礦,用新式爐子冶鐵鍛造箭頭和刀劍,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
加上這半個月來他和燕衡了解到的大宛王庭囤積押運糧草的情況,二人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方才那個駝隊首領(lǐng)喝得高興,興高采烈地教他們唱南邊牧民中流傳的歌,歌詞傳頌太子蘇萊曼的英雄功績,把太子殿下比作日月的兒子。
“這蘇萊曼真擅長操縱民心,深諳此道,”燕衡嘖嘖道。“還沒坐上王位呢,就敢這么散播妖言蠱惑人心。你說他是真的不怕大宛王對他不滿,還是有恃無恐呢?”
燕衡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奇妙的表情,“說起來,這駝隊倒是提到了一個老熟人?!彼胪挾ㄟh說起此事。
“誰?”
“侯胡子?!?p> 蕭定遠一聽這名字,“嘶”了一聲,狐疑地說,“他怎么會在大宛?”
燕衡瞧了他一眼,說,“那有什么奇怪。他一見到我也是嚇了一跳,跟活見了鬼一樣。你放心,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他要是敢告訴第三個人在這里見到我們,他就再別想頂著他那猴子腦袋進涼城的城門了。”
蕭定遠點點頭,他知道侯胡子這人就跟他的長相一樣精明,燕衡既然這樣說,別人就是把刀架在他親爹的脖子上,他也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跟本沒見到他們。
侯胡子是個靠販馬起家的涼城人,因為膽子大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人都結(jié)交,聽說他不光在關(guān)外販馬還順便倒賣奴隸和女奴,只要有錢賺什么都敢做,賺得盆滿缽滿。四五年前有一次西軍急缺戰(zhàn)馬,蕭定遠急得沒辦法,別人推薦了侯胡子。這人也真是行,竟然三天里就湊足了馬匹。作為回報,大將軍把他引薦給京城里那幾個愛好新奇的達官貴人,聽說那家伙攀上了這層關(guān)系,馬上混得風(fēng)生水起。常年給京城最豪的歌坊供應(yīng)各種胡女舞姬。有一回還順便往將軍府上送了兩個絕色舞姬,可把老夫人氣個了半死。
老夫人那陣子正忙著給三代單傳的兒子張羅婚事呢,一心想娶太傅府上的千金過門。太傅家的小姐據(jù)說容貌清麗又知書達理,老夫人老將軍打聽下來心花怒放一百個滿意,巴望著能早點給兒子娶回來。就在這談婚論嫁的節(jié)骨眼上,不知怎么的,這不干人事的侯胡子送了兩個美艷絕倫的胡姬到將軍府上。轉(zhuǎn)天就傳出蕭大將軍在涼城養(yǎng)了兩個絕美的胡姬還巴巴地送回京城來了。聽說不光長得妖艷舞技更是一絕,京城的公子哥們都羨慕大將軍艷福不淺。八卦傳到太傅小姐耳朵里氣得人家大哭了一場,好好的婚事自然是吹了。
蕭定遠這會兒想到在貴山城碰到侯胡子,表情一陣抽搐,他同侯胡子搭手干得那些事兒,有些連燕衡也一無所知。這廝可不要一見面就說露餡兒了。
侯胡子其貌不揚,人瘦瘦的長得活像個猴子,辦事卻十分牢靠。至少蕭大將軍托付的事情,他從來都當(dāng)成頭等大事,沒有辦砸過。上回那兩個胡姬也是大將軍同他一說,侯胡子馬上就心領(lǐng)神會,挑了兩個頂頂妖艷的,連帶著散播傳言,干得毫不拖泥帶水。
“大宛國從幾個月前開始嚴禁任何人把馬匹販賣到別處,侯胡子有幾單大主顧的生意沒法做了,他急得沒辦法,只好親自跑一趟來疏通關(guān)系,”燕衡說。
“哦?他在大宛也路道這么粗?”蕭定遠好奇地問。
“你以為呢?做他那種生意,沒些門路怎么行?再說他那人,沒有路的地方也能給摳出一條縫來,”燕衡見怪不怪地說。蕭定遠知道這是句實在話,上頭哪怕規(guī)矩再嚴厲,下面照樣也會有掌權(quán)的人手指縫里能通過一頭駱駝。侯胡子這種人就擅長這些門道。
燕衡在京城這么多年,蕭定遠在邊關(guān)經(jīng)歷的那些門道,同京城的形形色色一比跟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妙??!正好讓他去打聽打聽?”蕭定遠本來只想到侯胡子回涼城的時候能幫自己帶個信,這么一想說不定還真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