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西侯下朝回到府中,小武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神神秘秘地說有人給將軍送來一包東西。
侍女為安西侯換下外面的朝服,換上一身藍色繡蘭紋的錦袍,旁邊另一名侍女奉上熱手巾給他擦了,又奉上茶他漱了口。
小武見將軍完全沒有要問他的樣子,抓耳撓腮地瞟著那幾名侍女,好不容易等她們都退下去,才急不可耐地說,“那個。。。東西門上說是玲瓏姑娘送來的,說一定要交到將軍手里?!?p> 小武是蕭定遠在西軍時的貼身親兵,上個月來京城送西軍的公文,就在安西侯府住了下來。之前蕭定遠去西州的時候不方便帶隨從,小武倒也并沒有閑著。
這孩子有一樣異能,腳力奇快能日行數(shù)百里,一直跟隨將軍傳遞消息。蕭定遠和燕衡跟隨殿下的車仗去大宛的一路上,他就在暗中為將軍和西軍之間傳遞消息。
“既然來京城,就在府中先住下不必急著回去,等過陣子和我一道回涼城,”蕭定遠對他說。
“將軍!您什么時候回涼城啊?!兄弟們可是都盼著呢,”小武聽了十分高興,一臉的期冀?!澳x開涼城這都好幾個月了,左將軍他們經(jīng)常記掛您呢,哪天不念叨幾遍!”
小武今年還不滿二八,他父母雙亡,那年在關(guān)外流浪討生活,忍饑挨餓受人欺負,適逢西軍征兵,他就去應征還因為年紀小差點沒要他。
虧得蕭定遠外出看到那一幕,想著自己少一個親隨就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因此特別的感激將軍收留之恩。
蕭定遠聽了這話皺了皺眉,心想這女人怎么不識趣還這么多事,淡淡地說,“知道了,放在那里吧?!?p> 小武在侯府里住了已經(jīng)將近一個月,蕭定遠不讓他多出門,他無聊得生出草來了,忍不住好管閑事,又湊到將軍身邊小聲說,“小人摸了一下好像是衣物之類的綿軟之物?!?p> 將軍在西軍的時候生活很無趣,終日不是練兵就是馴馬,比西軍里大多數(shù)士兵還要清心寡欲。別的將軍和校尉發(fā)了銀餉就去城里找相好的,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沒幾個能打熬得住,沒有成家的更是把那點餉銀全都扔進了煙花柳巷。
可小武卻從沒見將軍有什么相好的女人,真是奇怪。
這回來到京城,小武才頭一回聽說安西侯還有風流的傳聞,大為意外之余簡直好奇得要命,抓耳撓腮的,巴不得有八卦可看。
他聽門口的護院說天香樓是京城最貴的館子,好家伙!連衣裳都送來了,這京城樂坊的女人可真會!嘖嘖,香艷!不用說一定是將軍的相好了!
蕭定遠不搭理他,顧自己處理公務去了,把那玲瓏送來的東西拋到了腦后。到了晚上用過暮食回到內(nèi)院屋里,看到擺在桌案上的包裹,他才想起來白天小武說的這件事。
蕭定遠皺了皺眉,掀開密密層層包著的絹布,只見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條紅色裙裳,正是那日玲瓏穿了獻舞的那一條。
蕭定遠嗮了一聲,暗道“多事”,還是忍不住拿出那紅裙摸了一摸。時下中原的絲綢錦緞在西州十分受追捧,西州三十六國的王室貴族都熱衷穿著中原販賣去的絲綢。一匹綢緞在龜茲的集市能換兩三匹好馬,連匈奴的單于都不惜為大梁送去多少匹絲綢同皇帝討價還價,可見西州人多么癡迷和依賴中原的絲綢織品。
他拈起那裙裳看了看,思緒萬千。
也許是那夜之后再沒能見太子妃殿下一面,回想起殿下身著紅裙,腳蹬羊皮短靴,坐在云端的高樓之巔,腳底下是映著霞光的萬丈云海,那副景象光是想起來就令他心中隱隱生痛。
裙衫似是熏了香,京都流行奢靡風氣,閨閣女子多用香料熏衣,聞之有淡淡的香味。但這紅裙的香味未免熏得太重了點兒,不一會兒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香氣。
蕭定遠皺了皺眉,復將絹布蓋上包好,才傳令備水沐浴。
今日陛下又傳了父母親進宮,這會兒說不定正在商議他的婚事。他心煩意亂,身為人子不能違逆父母之命,他已經(jīng)以各種借口推脫了這么多年,這次倘若圣上要賜婚,就真的躲不過去。
想到要同一個自己并無感情的女子成婚生兒育女,他總有些不甘心。那日他喝得醉了,差點就想要自欺欺人,權(quán)且把玲瓏當成自己心里思念的那個人,痛快地發(fā)泄一下壓抑的心情。
誰會知道眾人眼中春風得意的安西侯心中卻是郁悶至極呢?未解的身世,求而不得的愛人,一樁樁無不壓在他心頭。
倘若父母或者君上苛待他倒索性好辦了,可他們都待他不薄,這些郁悶無處發(fā)泄,更是只能生生壓在心里了。
至于那什么詭異的蛟龍血脈,他實在不愿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