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道
“牛二叔,留下來吃點(diǎn)東西吧!”
天生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四十好幾了,孤家寡人一個,喜歡一個人就會如此可憐嗎?
牛二叔頭也不回的擺擺手,慢慢離開了院子回去了。
也許只有每年耕田芒種的時候,他才會留下來吃一頓飯吧,天生這樣想著,撥弄著手里的黃花。
“你牛二叔呢?”
周媽媽端著碗煮花生出來卻不見了牛二叔的身影。
天生高興的抓了一把花生,然后一邊剝著吃一邊回到:
“他回去了,留他吃飯他也不吃?!?p> 周媽媽看了一眼院門口,然后又回去拿了一塊臘肉提了出來。
“阿生,你把這塊肉給你牛二叔拿去,然后順便到菜園子里拿兩個兒菜回來?!?p> “知道了,我這就去?!?p> 天生提著臘肉一路追著往牛二叔家里去了,牛二叔的房子就只有兩間房,特別簡陋。
還有一間是灶房,天生到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
“牛二叔?”
天生一推開門,就看見牛二叔正端著一碗冷稀飯扒拉著,牛二叔也沒想到天生會跟過來,他像是做賊一樣的把稀飯下意識的往身后躲了躲。
天生愣了一下,房間里冷嗖嗖的,東西也不多,談不上雜亂但也不干凈。
“阿生,你怎么跟過來了!”
牛二叔的眼神有些閃躲,好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樣。
天生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把臘肉掛在墻上,然后從他手里拿過稀飯半蹲著看著牛二叔說道:
“媽讓我給你拿塊臘肉過來,還有,我去菜園子拿菜,你幫著把這個送回去,讓我媽給我放到枕頭下面,送完東西你不忙走,我有事要請教您?!?p> 牛二叔下意識的答應(yīng)了,接過天生手里的東西,那是周媽媽給他的那個鐵盤。
然后天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先去了,別忘了哦?!?p> 之所以這樣做,是給牛二叔留著男人最后的尊嚴(yán),天生愉快的哼著小曲兒。
走在田野芳香的油菜花叢間,蜜蜂嗡嗡的,蝴蝶飛來飛去,他扒了兩個兒菜,看著微風(fēng)和煦帶著花朵輕微的芳香。
干脆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溫和的陽光,肆意的享受這一刻的愜意。
但是就在躺下的那一刻,他看見田野的另一頭,一個白衣素群女子赤腳迎風(fēng)站在那里,窈窕的身材,溫潤如玉的肌膚在陽光下白皙透著紅潤。
溫柔的長發(fā)隨著輕柔的微風(fēng)隨風(fēng)飄揚(yáng),她就那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一群蝴蝶在她的身邊自由穿梭。
偶爾還有幾只停在她的頭發(fā)上,肩膀上,天生從未見過有如此美麗的女人,就像是一副畫兒,只有畫兒上的美人才能完美到如此地步。
天生忍不住的想要去一睹真容,他慢慢走過去,等到他從側(cè)臉看見這個女子的全貌時,完全驚呆了。
她那閉月羞花之容,柳眉如墨,纖纖玉指輕點(diǎn),幾只蝴蝶在他她的指縫間穿過。
時而落在飽滿的玉峰,時而繞過豐滿的翹臀,一縷錦織的發(fā)帶帶著幾根青絲落在她溫潤的嘴角。
這一刻,春光在一剎那間沖擊心靈的云彩,這一瞬間的美,定格在眼光的清流里。
她閉著眼睛,長裙隨風(fēng)浮動。
“姑娘,姑娘?”
天生試探著喊了兩句,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不否認(rèn)這個女子美的不可方物,但是很奇怪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天生一開口,白裙女子周圍的蝴蝶全都被他嚇跑了,那個女子才緩緩睜開眼睛。
“姑娘,這個季節(jié)露水大,小心生病,早點(diǎn)回去吧?!?p> 姑娘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并沒有說話,天生這才看見她的瞳孔,一種特殊溫柔清涼的美在她的眼神中蔓延。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白裙女子依然沒有開口,天生覺得她的眼神不對勁,于是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結(jié)果白裙女子還是沒反應(yīng)。
原來是個瞎子,天生遺憾的看著這個白裙女子,看來上天是不會塑造一個十分完美的人的,總會給你制造一些缺陷讓你痛苦。
“可惜了!說不定還是個啞巴?!?p> 天生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沒想到卻被那白裙女子聽見了:
“你說什么?”
這下可尷尬,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非常抱歉的回答道: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會說話呢,你看得見我嗎?”
女子并沒有回答她的話,天生覺得太尷尬了,已經(jīng)有種多管閑事的感覺了,他想要離開。
“你家是住這附近嗎,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白裙女子搖搖頭
“我家很遠(yuǎn)?!?p> 天生感到很驚訝
“那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那你知道回家的路嗎?”
白裙女子搖搖頭,
“那你還記得你家那邊叫什么名字嗎?”
白裙女子依舊搖搖頭。
“那你還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知道?!?p> “那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去了我我?guī)湍愦蚵犚幌隆!?p> “知道。”
天生心里揣測著這個長得好看到不行的女子不會是個傻子吧,不然怎么一個人光著腳跑到這個地方來。
“不是,我是問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林知道。”
女子的回答讓天生心頭差點(diǎn)梗一下。
這名字取得也太隨意了罷,是不是她的父母根本不愛她?
“不好意思啊,我叫況天生,情況的況,那什么,你要是沒地方去的話,跟我去我家吧,先吃飯,等過兩天我回去了我?guī)湍愦蚵犚幌?。?p> 林知道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天生去找了一根樹枝,像引導(dǎo)盲人一樣引著她一路回了村子。
林知道在后面歪著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呆呆傻傻的少年,嘴角竟然有一絲絲上揚(yáng)。
“媽,我回來了。”
天生剛剛進(jìn)院子,牛二叔就已經(jīng)看見了他身后的林知道,頓時嘴巴張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周媽媽此時也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看見一身白裙,美若天仙的林知道,也不可思議的拉著天生走到一邊問到:
“這姑娘是?”
天生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想了一下才慢慢說道:
“剛剛摘菜的時候在園子遇見的,迷路了,這里瞎了?!?p> 說著他還比劃著自己的眼睛:
“她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我打算回去以后幫她問問,看看能不能幫她找到家人。”
周媽媽這才憐惜的看著林知道,發(fā)現(xiàn)她竟然連雙鞋子都沒有,于是趕緊進(jìn)屋子里去拿出一雙新鞋給她穿上。
一雙繡著大紅花朵的黑色布料棉鞋,穿在她的腳上竟然一點(diǎn)都不俗氣,反而有一種俏皮的美。
天生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周媽媽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趕緊去把黃花糕拿出來,應(yīng)該蒸差不多了?!?p> 天生笑著應(yīng)了一聲,然后進(jìn)去拿了黃花糕,然后招呼牛二叔坐過來吃東西,又給林知道端茶遞水的。
一旁的牛二叔咳嗽了一聲,眼睛怪異的看了一眼天生,天生知道牛二叔這是有話給自己說,于是走了過去。
牛二叔輕輕在他耳邊說道:
“你小子可不能打什么壞主意,人家女兒家家,眼睛看不見,你可不能欺負(fù)人家?!?p> 天生還以為他說什么呢,原來是這個:
“放心吧二叔,我知道分寸的,欺負(fù)傷殘人士,咱媽沒教過這個?!?p> 牛二叔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嘆了一口氣,似乎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兒了,臉上竟然出現(xiàn)一絲絲紅紅的感覺。
林知道戲謔的一瞥眼竊竊私語的兩個人,嘴角竟然再一次上揚(yáng),她輕輕拿起桌子上的黃花糕,輕輕的放進(jìn)嘴里,然后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沒有多久,飯菜就做好了,天生也難得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于是跟牛二叔兩人喝了幾杯,但是讓大家更沒想到的是,林知道竟然也跟著飲了好幾杯,竟然全無醉意。
女人天生自帶半斤酒量,誠不欺人!著實(shí)讓天生驚掉下巴。
午飯過后,太陽暖烘烘的,周媽媽去河邊洗衣服去了,牛二叔醉醺醺的靠在院子里的桃樹底下。
“我告訴你小子,你媽當(dāng)年完全不比你帶回來這個瞎子差勁兒,你媽當(dāng)年那個美?。∶赖米屓颂兆?!”
天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牛二叔今兒是真喝多了。
“二叔,你今年都多大了,還不娶親,怕是要沒有人給您送終嘍?!?p> “你懂個屁,哪個不會死?要是沒有死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死了也不過就是一捧爛泥?!?p> 天生不以為意的切了一聲:
“難道死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就不是爛泥了?”
牛二叔閉著眼睛,竟然難得的笑著說道:
“死在心愛的人身邊,當(dāng)然不會成為爛泥,你會化作人間的春風(fēng),夏天的細(xì)雨,秋天的挽歌,冬天純潔的白雪,永遠(yuǎn)守護(hù)著她,春去秋來,年復(fù)一年?!?p> “叔!”
“嗯?”
“愛一個人真的有這么勇敢嗎,我是說可以背離世俗觀念,承受這么多年的孤獨(dú),寂寞,還有旁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歲月的風(fēng)霜雪雨?!?p> 牛二叔咧著嘴笑著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這算什么,人理性的極致是生死取舍,如果一段不能超越死亡的感情,怎么能稱之為愛呢?最多不過是理性的交換而已,我愛她,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此話一出,天生收起笑嘻嘻的面容,若有所思的看著已經(jīng)完全睡過去的牛二叔,陷入了沉思。
同時陷入沉思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林知道正坐在堂屋門口安靜的看著喝醉了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