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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wèi)莊稼

第三十七章 智叟安醉酒

保衛(wèi)莊稼 拂曉瓜 3790 2021-02-07 23:39:20

  安必道氣定神閑,看看神態(tài)有點急切的李偉功,開始慢條斯理地說第一步中的第二個摸清。

  “這人啦,是最難伺候的!”安必道面露感慨之色。

  此語一出,李偉功感同身受,思緒共情良多。想想數(shù)十載以來,自己臨危受命,接任隊長,風光的巔峰是受到過省一級領(lǐng)導的親自接見,但更多的是起早貪黑,和村民一道汗流浹背,吃苦耐鬧。

  你疲沓怠工,有人就說是囊慫領(lǐng)著一窩狼,耽誤了四隊脫穎而出,翹楚全村,你力爭上游敢闖敢干,有人又說那是愛出風頭私心作祟,揮霍著全隊人民的汗水,給自己塑造晉階之梯。橫豎沒有平順的時候,好在老李知道自己在干啥,身正不怕影子斜,苦心孤詣這么多年,墻上的獎狀是上級對自己能力和水品的認可和厚愛,更現(xiàn)實的是全隊十之八九的農(nóng)戶,就是不逢年過節(jié),也敢任性去吃肉。其他生產(chǎn)隊,很多農(nóng)戶,大年三十也不一定能吃上肉,只能年三十晚上站在自家院子里吸溜幾下別人家飄過來的肉香過過肉癮。。

  念及至此,李偉功深吸一口氣,摸索著胸口袋企圖抽煙,突然想起,今日限量已經(jīng)和賀欣水禍禍完了,只能等明早婆姨開倉放娘。過了十四,老李的煙卷就成了婆姨嚴格管控的限供必需品,一天一盒,多抽沒門。

  “老安,煙有沒有了?”李偉功語氣有點煩躁。

  “你知道,我不抽煙的呀!”突然被打斷話茬,安必道不悅意。但還是起身去取煙,拉開抽屜又闔上,回頭恍然說道:“我不抽煙,哪來的煙呢?”

  “快拿來,我還不知道你?誰說是讓你抽了?”李偉功沒好氣地命令道。

  安必道不抽煙,但是總喜歡在口袋里裝包煙,不敬平起平坐的苦憨憨,只敬胸帶里別著水筆的同志和干部。

  見安必道捏揣在手里,想給不給的吝嗇樣,李偉功一把奪過,兀自甩出一根點燃,猛吸一口。

  “說到哪了?”安必道重新坐定,突然忘了話頭。

  “第一步的第二個摸清!”李偉功吸了幾口煙,感覺神清氣爽。

  “哦!”

  安必道哦一聲,思索片刻,仰頭說道:“第二個摸清,就是人!”剛開了頭,安必道又住聲了。

  “不對,不對,”安必道擺擺手,一喋聲道:“不成,不成,連貫的思路,被你打斷,感覺接不上茬了,得抿口小酒,活絡(luò)活絡(luò)!”

  說著,安必道起身取酒。半瓶“方干大”。

  安必道知道隊長素不喝酒,只給自己拿瓶蓋倒上,滋溜一聲,揚脖一飲而盡。

  砸吧幾下嘴,抬手抹額,語氣肯定地說道:“第一步中的摸清,一是物的摸清,二是人的摸清。剛才我說了土地的摸清。

  除了土地,這個最重要的物一定要按我剛才說的那樣,務(wù)必做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還有其他東西要摸清?!?p>  安必道陡然禁聲,

  李偉功馬上接茬,說道:“牲口、農(nóng)具、公用場地、地埂上的樹、籃球場、集體豬圈占地、隊部倉庫?!鳖D了一下,“哦,還有全隊的紅星星,那臺胡占明開的拖拉機!”

  李偉功如數(shù)家珍,一口氣羅列完,沉吟片刻,確信再無遺漏,這才仰頭看著安必道,自問自答地開口說:“就這些了吧!”

  “大類也就這些了。”安必道說:“這里面,牲口的摸清是個問題,不過,只要喊上飼養(yǎng)員,再叫上那些使喚牲口的,也倒不是個難事!”

  “牲口要摸清那些方面?”

  煙解乏困,酒醒思路,兩人一個吞云吐霧,一個酒氣四溢,再次一唱一和地未雨綢繆了起來。

  安必道說:“摸清牲口,同樣要造冊,騾馬和驢,還有耕牛溝子上紅鐵烙印編號的事,我看就算了,把握不好,燙壞了不好交待,指望那些楞慫,謀不住,燎得皮毛不好看,到時候分配起來,嫌三嫌四的沒人要,平添破煩,弄巧成拙,顯得我們沒水平!”

  “那怎么弄?上千頭大牲口,大類好分,那么多牛、馬、騾子、駱駝,身上有明顯特征的不混眼,更多的都長差不多,單另開了,一看便知,吆喝在一起,就不好區(qū)分了呀!”李偉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俗話說的好呀!”安必道再抿一口酒,呀的一聲,嘴巴狀若山洞?!叭藳]籠頭拿紙拴呢,牲口沒名,還是得編個號呀!”

  “還是編號?”

  “得編號,不編號,真的沒法區(qū)分,沒法造冊呀!”

  “烙鐵不能用,還有啥法子?”

  “容我想想!”安必道微閉雙眼,又像是醉眼沉迷。

  李偉功吧嗒兩口煙,也陷入沉思。

  少頃,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脖子上套編號!”

  “耳朵上打孔拴編號!”

  前者為安必道建議,后者是李偉功的辦法。

  “剛才不是說不用烙鐵了嗎,怎么還要動?”安必道顯然不贊成李偉功的辦法。

  李偉功沒有辯解,而是針對安必道的建議,提出不可行的理由:

  “脖子上怎么拴?騾馬得套車拉運,綴碾子打場,連枷擁子(為了防止連枷磨破牲口前胛骨皮肉,連枷后面就是一圈皮質(zhì)外殼,里面裝填了錘搗成麻絲狀的胡麻秸稈。中間扁細,兩頭粗壯,用麻繩結(jié)實捆綁在一起,莊戶人稱擁子)一套,那脖子上拴的編號,三兩下就磨蹭掉了,牛也一樣!”

  頓了一下,李偉功繼續(xù)道:“再說了,脖子上的編號,既然我們能拴上,別人難道就取不下來嗎?一旦我們啟動牲口摸底工作,肯定會有人一下子就明白我們意欲何為,一時半會又不能分配,動了歪心思的人,難保不會給你添亂生事,今天把5號的編號換在7號上,明天又把7號的編號給你整到10號上,我們摸底造冊不就成一鍋粥了嗎?總不能讓飼養(yǎng)員聯(lián)盟晝夜不合眼盯著吧?”

  “說的也是!”安必道表示認可。旋即又問道:“耳朵上打眼子,難道就能杜絕有人胡正亂改嗎?”

  “事事求全不了?!崩顐スo奈一嘆,繼續(xù)道:“只能折中處理了。溝子上烙編號,肯定不成,但是耳朵上打個眼子,倒是不怎么太影響牲口的皮毛子,就像隊里的羊,耳朵上割幾刀,耷拉吊拐的,并不影響羊皮的完整度!我想所有牲口的耳朵皮上都有眼子,一碗水端平,分配的時候,人都揣摩的是牲口的耐勞成色,這點小瑕疵估計就沒人在意了。再說了,耳朵上有毛,就那么一個還沒小拇指粗的眼子,閑沒事干,誰還扒開毛看洞大小去呢”

  “這么一說,那成!”安必道惶惑一下,質(zhì)疑道:“不過,還是存在和上面一樣的問題,我們能拴上,別人照樣能取下再拴上呀!”

  “這倒不怕,全隊閑沒事干的,愛整幺蛾子的,就那么幾個哈慫,等我們把底子摸清,給牲口打眼編號以后,安頓飼養(yǎng)員,給這些哈慫派牲口時,多留個心眼,務(wù)必注意牢記領(lǐng)用的牲口編號和牲口長相,下工回交務(wù)必認真驗收,不給他們留下絲毫可趁之機!”李偉功擲地有聲,十分篤定。

  “不愧是隊長呀!”安必道嘿嘿一笑,舉杯贊許。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的工作不被這些個害群之馬搞亂,到時候,我想再敲敲邊鼓,放出風聲,就說,但凡胡亂篡改牲口耳朵上的編號的,一經(jīng)查實,到時候可就是污點自污了,慢說分地時3類以上的好地和你無關(guān),就是牲口,也只有那些個因公負傷的瘸馬、瘸牛、瘸騾子了,喜歡瘸腿爛胳臂的,你放心了去破壞!

  不!

  只有那幾頭瘸驢,還得去抓鬮!”

  “高,實在是高!”李偉功話音未落,安必道就大聲稱贊。

  接下來,二人繼續(xù)。

  第一個摸清中,最重要的土地和牲口的摸底工作,思路基本厘清,針對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也是未雨綢繆,防微杜漸,只待問題露頭即可啟動廓清措施,總體來講,堪稱完美。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已然滑過,兩人居然都毫無睡意。

  閉口沉思的間歇,里屋傳來隱約打鼾聲,李偉功心想時間的確不早了,應(yīng)該起身回家。

  問計張良,看似抬舉,但也不能過分的打擾智叟睡覺呀!

  但是,看看老安,半瓶酒已經(jīng)見底,滿面紅光,此刻依然興致正濃。

  李偉功沒有等到老安的推脫,倒是捕捉到老安好為人師、自奉謀士的“變酒加厲”

  安必道瓶底朝天,狠命搖晃一下酒瓶,瓶蓋為盅,勉強倒?jié)M。

  不覺訕笑一聲:“正在興頭上,酒沒了!晦氣!”

  “時候差不多了,明晚再議,我給你備好酒!”李偉功見縫插針,直言道。說著,似要起身。

  老安雙手僵硬的下按,幅度挺大挺橫,明示李偉功坐下別動。舌頭有點打拐,嘴角夸張地扭裂著說道:“不,今兒個高興,酒沒了,興致未??!

  咱們繼續(xù)!”

  “老安,咋樣,高了?”李偉功試探著問道。

  酒醉之人,你不能直言他醉,否則,醉酒之人就跟你急。因為喝酒,醉就意味著慫,你說他醉了,他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你說他慫了,是個帶把的,咋能受得了認慫的奚落呢?

  “老李,你——你說我——醉——醉了?”安必道屁股黏在凳子上,七搖八晃,歪斜著身子搖搖欲墜,歪梗著脖子,一線口水自嘴角拉絲,說不出個連貫話,意思倒是囫圇的!

  李偉功沒有體驗過酒醉之后的飄飄欲仙,只見過爛醉之人如泥的狼狽和惡心。

  看著老安醉不邋遢的樣子,心里忍不住的厭棄。

  “老安,醉了就醉了,趁啥能耐?”

  “老李,我——我沒醉。半瓶酒算啥?那——那天,三羅子來我這,一瓶酒呀,幾乎是我一個人——一個人干光的!”老安一個酒嗝差點把自己打翻。

  李偉功立馬起身,抻手去抓他揚在半空的手,不想茶幾礙腿,夠不著,膝蓋骨碰的茶幾哐啷響!

  安必道沒有倒,像是不倒翁回旋了一圈,又慢悠悠的回正了身姿。

  “李——李大隊長呀,我真的沒醉,醉的是三羅子,那慫娃,兩盅酒都沒喝干,就臉紅脖子粗,說是出門去透氣,誰知一透就透到了你家……”

  “老安!”李偉功試圖截住話頭,不讓繼續(xù)。

  沒截住,安必道嘟嘟囔囔,酒氣熏天,說道:

  “不就是個爬上了你家的煙囪嗎?煙囪是死的,人是活的,真要有事了,難不成把你家的煙囪五花大綁去伏法?”

  李偉功左右為難,不走,打不斷話茬繼續(xù)聞聽,誰知道這貨還能吐出啥污羞人的醉話。

  走吧,委實不妥,醉鬼力大蠻憨,自己上不了炕,指望里屋被驚醒的女人和娃娃安頓老安睡覺,估摸著又是一番推推搡搡,自己脊梁骨還得挨唇槍。

  正躊躇著,里屋門簾一锨,安必道女人著裝齊整出來了。

  “安必道,你逼逼叨叨有完沒完?”

  “……”李偉功。

  “去去去,睡你的覺去!”安必道不知哪來的力量,立馬坐正身子,揚手攆趕著自己女人。

  女人居然也沒再糾纏,只是沖著李偉功努努嘴,示意他看著點,就轉(zhuǎn)身回屋。

  李偉功詫異地看看安必道。

  老安嘿嘿一笑:“男人的面子,就是丟地上,也不能丟女人面前,否則,就完了呀!”話語連貫,絲毫不顯醉態(tài)。

  “……”李偉功滿面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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