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與此事成然沒有半點關(guān)系！”一提到那小子，嚴(yán)蘸月身子溘然一挺，警覺起來，“總之，那小子心存不良，助教以后還是不要和他私下來往了，最好離他遠(yuǎn)一點！”
“哼！”黃鞠塵搖搖頭，“你倒真是詭計多端，反來覆去不知所云?！?p> 嚴(yán)蘸月泄氣地低下頭。
“罷了，只要你不再與我糾纏不清，我可以不拿走你的記憶，至于你的償還，不要也罷！記住了，我們始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本就不該有瓜葛?！?p> 他倒坦然地哼了一聲，順勢站起，借搖搖燭光，帶著怨氣與微怒反問她：“你當(dāng)真弄不明白我為何要來糾纏你？當(dāng)真看不清我的心意？”
黃鞠塵卻是默然不應(yīng)，緊緊抿著嘴。
有霧汽攏過他的雙眼，他愾然一嘆，才叫眼前的世界重新變回清晰明亮。“我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你不希望我再來，那我不來便是，你要當(dāng)我作等閑，那便等閑吧。但有一條，無論將來我是死是活，再不要出手相助與我，斷就斷清楚，切就切干凈，才是你對我的成全了！”
金瞳漠然鎖向了他。
望著她清秀的臉龐，只怕心緒再難壓抑，他飛快回過頭，“最后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去武院一事，我拒絕了。”
推門而出，迎面有寒風(fēng)撲來，拾柴階下來，一個不慎竟將腳踝崴了，險些摔痛自己。一抬頭，鵝毛一樣的大雪落下來，灑在人臉上，他終于還是墜下淚來，兀自嘟囔：“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沒人知道武院一事，除了習(xí)總教習(xí)、她與他自己。他既不肯主動提及這一切事情，大家當(dāng)然也就無從知曉。
大家只知道，嚴(yán)蘸月這個傻子，如個廁竟把腳給崴了，還為此郁郁苦悶了好些天，最后無處撒氣，開始燒書，燒的一片烏煙瘴氣，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笑他才好。
第二年開春的早，后山上梅花開得格外好，矮處杜鵑血紅一片，梅花在高處也血紅一片，像塊布似的，將整個春天染得旺旺的，叫誰看了都難免動心兜意。
梅花能吃，杜鵑也能，嚴(yán)玨便請廚房做了頓羊肉古董羹，三人便這樣高高興興地過完了龍?zhí)ь^。
等到清明，家書都來了，他才知道大嫂又懷了一胎，大哥寂寞難耐，又納了兩房妾室，借著新寵，成日找大嫂羅唣，王妃體恤她養(yǎng)胎不易，就讓她住進(jìn)了自己的別院，一家子總是吵吵鬧鬧，好像缺了他也沒什么不可。父王寫來的信中關(guān)于思念之情越來越少，訴苦與感嘆卻越來越多，關(guān)于大哥不爭氣與其他弟妹的不如意倒是信手，可對于他的關(guān)懷卻越發(fā)流于書面，他知道他正在失去什么，有些難過，又覺得其實這就是注定好的。
無奈的為自己寫下讖言，他這輩子，注定就是天煞孤星一個，再沒有誰能溫暖他了。
至于黃鞠塵，倒聽說過得很好，嚴(yán)秋泓時常去叨擾，她都沒有嫌煩。后來有一天，嚴(yán)秋泓突然跑回來說她最近搬到禁院閉關(guān)去了，誰也不見。
他聽到了，也只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
將來往的心思小心折好，放進(jìn)心里，從此絕口不提是她溫暖過他的世界，又親手撒下一片皚皚白雪，是她親手為他釀一壺酒，叫此生無緣。
無緣，不在酒里。
“公子，你還要飲到何時？再這樣醉下去，明天早上可就醒不來了?！?p> “最后一壺?！?p> “這話半個時辰前你就說過了?！?p> “好了，”他聽話的交出酒盞，顫巍巍地站起來，“真的不喝了。”
“我伺候公子寬衣吧?！?p> “有常，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再過幾日便要到端陽了。”
“到了端陽，我們下山一趟吧？”
“好呀，也該置些扇子涼席，準(zhǔn)備度夏了?！?p> “近來忽而惦記起米悅齋的甜涼糕，頭里吃到，還是秋泓告假下山時，這都多久了？”
“公子向來不愛吃甜食的，今日是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好苦啊。
“公子！公子！你怎么哭了？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是不是王爺信上罵你什么不好了？我家公子是世上最好的公子，就算是王爺罵你也不算數(shù)的。”
“下去吧……我再也不喝酒了，真的再也不喝了，”
“公子~”
次日醒來，頭是真的疼，胃里也真的難受。
更難受的是，一推開門，就得迎接嚴(yán)玨那一張臭臉。
臭臉的人輕輕打開手臂，將他攬進(jìn)了懷里。
“王玉兄，你此舉可是坐實了自己是個斷袖啊，莫連累我！”
“我聽有常說了?！?p> “他倒越長越小了，放開吧，我沒事?！?p> “哼哼。”耳邊傳來嚴(yán)玨的幾許輕笑?！拔覜]有嫡親的弟弟，其他弟弟又向來與我不親近，你若不嫌棄，以后就喚我一聲大哥吧。等我坐上城主之位，你就來當(dāng)我的幕僚，只要我嚴(yán)玨頭上尚有一瓦蔽星遮月，就絕不叫你忍饑挨餓。”
“……大清早的諢說什么呢？你誤會了，當(dāng)真不是為了家事。”
嚴(yán)玨嘆著氣松開了他，臉上仍是篤重的氣氛，“男子汗大丈夫，貼著懷許的諾，便是用五臟六腑發(fā)的誓，若有違背，我必腸穿肚爛，不得好死?！?p> “如此，”嚴(yán)蘸月感激地點點頭，“將來你若有難，我必定也不會袖手旁觀，但這樣的失禮之舉以后還是免了吧，以免叫人看見，又得諢嚼舌根。我名聲已經(jīng)很差了，你就別來加磚添瓦了。”
“無所謂那些，”嚴(yán)玨輕輕一笑，孤傲不改，“我就是想要讓你知道，就算你的城不要你了，你還有我在，有秋泓在，并不是真的無依無靠?！?p> “話說回來，秋泓呢？”
“聽說你想吃涼糕，打點去了?！?p> “有常真是……”
端午時有龍舟賽還有廟會可逛，又逢合歡花大舉盛開，委實愜意非常。
三人走走停停，說說笑笑。
雖說來酆都城已經(jīng)第三年了，但常年困在山中志學(xué)，所以這個地方的風(fēng)土人情對他們而言，其實還新奇的很。
廟會逛到一半，陶然就跑來稟告說是吃酒的地方已經(jīng)定下了，看完龍舟賽，三人也餓了，將將行至酒家，路過一座大橋，突然聽見水里有船夫驚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