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蘸月公子

第五十七章 家信

蘸月公子 唐太平 2222 2021-01-21 23:00:00

  黃鞠塵在中間,嚴玨與嚴秋泓各站左右。

  他悄悄藏到了某間酒家的望子后頭,聞到一陣佛手柑香由遠至近,又由近至遠,以為終于安全時,一回頭,卻正好撞上嚴玨沒什么表情的臉。

  他暗暗嘆了口氣。

  “拿著吧,”嚴玨往他手里塞入一件東西,他攤開一看,是一個鈴鐺,紅繩系著的,十分精巧,“教習(xí)套中的,這樣以后它再偷吃,你就不會全然不覺了。交代你細細養(yǎng)著,下雪時還等著拿它煨蘿卜呢?!?p>  他緊緊攥著這鈴鐺,抿了一下嘴,雖然什么都沒說,心頭卻浮現(xiàn)兩個字——“休想!”

  關(guān)于嚴蘸月的事,嚴玨心底縱然充滿惋惜,卻也知道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

  中秋一過,又是大考,馬上就可以升入元院了,那將會是他呆在書院的最后一年。

  度過最后一年,回了卞城,便能迎娶慕青了。

  這些年一直讓她等,一等便是四年光陰,試想如果當(dāng)初未曾求學(xué),也許他倆的孩子都能識字念詩了。

  慕青生的孩子,一定也有漂亮的酒窩和甜甜的眼睛。

  一面細細想著有關(guān)將來的一切,一面拿出紙筆,開始給遙遠的她書寫心意。

  “世子,”揖山細細地研著墨,不時抬看著窗外,“又快要入冬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能回卞城了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揖山,一樣看向窗外,“還不成,得等翻年才行。”

  “這三年真是經(jīng)歷了許多事啊。”揖山突然大發(fā)感慨。

  他因此想到蘸月,“可不是嘛?!?p>  這當(dāng)兒,門口正好傳來嚴秋泓的聲音:“王玉兄,教習(xí)又賞了我兩壇子好酒,快把你的金兕杯拿出來。”

  嚴玨擱好筆墨,徹底知道,今天這封家信是寫不成了。

  嚴秋泓靜靜地把兩壇子酒擱在桌上。

  他透過對方黯然的嘆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于是靜靜坐到了他的對面,等揖山擺好酒杯,滿滿為他斟上,才問:“教習(xí)又拒絕你了?”

  嚴秋泓并沒有回答,只是悲涼地看了他一眼。

  他點點頭,輕聲安慰:“喝酒,喝酒,悲傷不在酒里?!?p>  “為何人總是求而不得?”嚴秋泓突然這樣問。

  “求而不得,也許并不是壞事?!彼@樣答。

  嚴秋泓盯著他看,像要盯穿他一樣,靜靜無語了好大一會兒,終于傷心的滑落下一顆眼淚,“就連安慰人都安慰得四不像,可見你誠然是一塊榆木疙瘩。也對,像你這樣的人多簡單,眼里就只有課業(yè),絲毫不懂情愛,更不懂我們這些求而不得之人的傷心之處?!?p>  他咬了一下嘴,想要反駁,話意甚至都沖到嗓子眼,卻又壓了下去。

  說他不懂情愛,慕青頭一個不服,但,也無所謂了。

  暗里一笑。

  嚴秋泓又急急地飲下一大盞酒,借著勁頭罵開:“其實我早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喜歡我的,至少我就做不到阿月那種份上,為了她,連魙境都敢追隨而去,如果對手真的是阿月,我可以認輸,心甘情愿的那一種??赡憧纯此麄儸F(xiàn)在,兩邊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叫我看了又怎么甘心?”

  這他就不禁要為阿月說一句了,“阿月不過一時矯情,等到傷勢見好,鼻子再造回來,兩人也就沒事了。

  嚴秋泓卻是冷冷一哼,“可我怎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老是聽到他‘阿寧’、‘阿寧’的喚個不停,怕不是移情別戀了吧?”

  移情別戀。

  嚴玨輕聲一笑,“他不會的。”

  時至如今,猶記得他那一句“殺她我如喪偶”,一個就連孽緣都能如此珍惜的人,“移情別戀”四個字與他注定無緣。

  “他不是,我相信他?!?p>  “王玉兄,哪怕一次也好,你就不能站我這邊嗎?阿月是你的兄弟,我就不是你的兄弟了?怎么次次你都這樣偏袒他?!?p>  嚴玨偷偷看了一眼書桌上寫到一半的家信,微微一笑,“他過得比你苦多了,我就是要偏袒他,如何?”

  “不甘心,真不公平?!?p>  展信佳安,素來無事,不必掛記。前日所聞,父王有恙,多勞費心顧念。課業(yè)平穩(wěn),并無多聞趣聞可寫。香炭與櫞,已命揖山備齊,冬日干燥,記得多飲銀耳羹湯,你素有咳疾,切切自己保重?!幻媾銍狼镢嬀?,一面仍惦記著寫與慕青的書信,只好心不在焉地擬在腹中,——至于枉死城三公子與黃教習(xí)之間,也無多余進展可相告,倒是秦城世子常來邀酒相煩……

  “世子爺,秦城世子好像喝醉了?!?p>  他聽見揖山這樣說,神思總算清楚了一些,卻沒有理會這件事,竟自起身,走向書桌,將腹內(nèi)那一腔已然很成熟的思念一字不落地謄到紙上。

  揖山自行有了決斷,輕輕跑出去,叫來陶然。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好不容易才將嚴秋泓攙回自己房間。

  “你家世子真是用功,這都什么時辰了,竟然還在書文?”陶然禁不住稱贊。

  揖山搖搖頭,有些赧然地笑開,“非也,我家世子是在寫家信呢。”

  “哦,聽說世子爺一月一封家信從不落下,真是十分孝順了。”

  揖山又搖搖頭,“非也,這事與孝順真沒什么關(guān)系?!?p>  “啊?”陶然微微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那他是……”

  揖山憨憨地一笑,“具體是什么,以后你便會知道了。倒是你家世子,真是情長啊?!?p>  陶然一臉不屑,偷偷撇起了嘴,只有自家主子像這樣醉到不省人事時,他才敢露出這樣的表情,“既是妄求,更怕情長,連我一介下人都清楚明白,怎么獨有他自己認不清呢?”

  ---

  大清早的時光,又是明亮的落雪天。

  他將將穿戴好了,來到門口,卻看見小蘿卜一臉蓄勢待發(fā),鼻子長長的伸在前面,兩只前腳趴著,后腿偷偷用力,使他不禁好奇,門外到底有什么?

  養(yǎng)下半年,小蘿卜已經(jīng)長大不少,胃口很好,而且偏食,只吃肉。

  某位師兄告誡過,如果不想讓雪猁沾染太重的野氣,就不可喂生肉,只能吃熟食,這些日子他一直謹記,果然小蘿卜直到現(xiàn)在仍是很溫和的性子,很少沖誰沒來由的亂吠。

  而且它最怕的人正是黃鞠塵。

  哪怕只是遙遙遠遠地遇上,也一定會妥妥地藏在他身后邊,嚇得耳朵耷拉下來,口里不停發(fā)出類似求饒的嗚咽聲。

  他看著小蘿卜這副架式,有些好奇地拉開了門。

  一拉開門,原來是嚴玨站在那里,小蘿卜后腳一蹬,前腳一抬,直接撲到了嚴玨身上。

  嚴玨向后踉了半步,堪堪站穩(wěn)?!斑@靈物都比你討喜些?!彼麤_嚴蘸月冷冷一笑。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