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鞠塵聽說了廊下發(fā)生的事,卻對他的處理方式很不滿意。
“我讓靈蛇附在你的印上,可不是為了幫你擋桃花劫的,你就應該直接毒死那女人!”頓了一頓,突然質(zhì)問他:“你怕不是憐香惜玉,才故意留下她的性命吧?”
嚴蘸月有苦說不出,無奈地搖搖頭,“別瞎說,什么香什么玉的?我眼里除了你,誰都看不見。”
她這才笑了,滿意地點點頭,悶著聲回答:“這還差不多。”
嚴蘸月細細把玩著這印章,印章不過拇指粗細大小,上面所刻的蛇更是袖珍,危機關(guān)頭卻能變出那樣可怖的一條蛇來,由此可見,黃鞠塵的封靈咒術(shù)已然登峰造極了。
“先是你哥故意當眾刁難,如今又是你嫂嫂獻身栽贓,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這段時間最好小心一點,切不可讓他們抓到什么把柄?!秉S鞠塵提醒著。
他卻是若有似無地點點頭。
奇跡般的事,在昏迷若久后,嚴蘸月的父王竟在他回府后的第四日醒轉(zhuǎn)過來,只是神志上依舊很不清晰,認人不全,但郎中把過脈象,說是只需用藥調(diào)理幾日便可,大礙是沒有的。
見到遠嫁的二女兒與三兒子如今都回了膝下,枉死城王心里真是說不出的高興,只是當他得知嚴蘸月此次又是負傷歸家,臉上的陰翳盤桓了許久,任憑其他人如何寬慰,都始終清掃不掉。
等回了房后,嚴蘸月才得知,之所以父王能迅速蘇醒過來,全賴某人暗中在藥劑里加了幾味難得一遇的珍貴藥材,原來就在嚴蘸月忙著左擋右避那些明槍暗箭時,黃鞠塵也沒閑著。
“這些日子,要不是我為你父王改良了一下藥方,他就算再躺十年都未必能清醒過來?!?p> “你是暗指我父王日常服用的湯藥有問題?”他輕輕地啜飲著清茶,緩緩地問,眉頭擰在了一起,艱難地分不開。
她抬眼瞟了他一下,“不是有問題,而是有很大的問題,有幾位藥材根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方子里??赡盟幖鍦氖拢恢笔怯赡愀竿醯男母拐乒苤?,至少他是不會起心想要害你父王的?!?p> “如此說來……”
黃鞠塵沖他點點頭,肯定了他眼里的猜測,“只能是郎中的問題了。這件事十分蹊蹺,我會幫你暗中留意,你暫時就不要分神了,還是專心應付那幾個牛鬼蛇神才是?!?p> “如此,”他滿臉都是感激,“便有勞你為我父王的病多操些心了。”
“跟我還客氣什么?”她望著他輕輕一笑。
他心中卻猛然一動,這還是頭一回,在這座冰冷又布滿毒計的屋子里,感知到知心入微的信任。
不由地,也跟著她笑了。
隔了一日,二姐突然提出想到山神祠祭拜祈福,為了父王的病癥。
嚴濡月立馬將沿路護送的差事指給了嚴蘸月。
他點點頭,很順從地接受了安排。
沒別的,只是想著禁林畢竟是阿寧的故鄉(xiāng),阿寧從小在那片山頭長大,如果順路將它帶回去,吸一吸那里的地氣,對它的復蘇說不定有好處。
次日,蘿卜非要跟著來。
他望著小東西,原本還有些為難,好在二姐通情達理,立馬就允了讓它同車。
“這是雪猁?”
“是?!眹勒涸乱幌乱幌?lián)嶂}卜的腦袋。
二姐捂著嘴輕輕一笑,“你一個男子汗,沒想到卻愛好這些。”
嚴蘸月抱著小蘿卜,赧然地望著窗外,“那陣子重傷,多虧有了它,別的長處沒有,至少忠心,誰沖我大聲些說話都不行,真心護主?!?p> 二姐閉上了嘴,不再多說什么,一路寂靜。
當二人沿著石徑向上爬時,二姐抬頭望著嚴蘸月的背影,想起的是兒時許多回憶。
阿月小的時候總是很粘她,更對她言聽計從。
不知從何時起,那個老是纏著她要糕點吃的小阿月,已然長成了巨樹般可靠的身型,已經(jīng)有了獨擋一面的本事,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斷,對她也不再亦步亦趨了。
時光總是帶來巨變。
而嚴蘸月望著眼前這片風景,思量的卻然是另一回事。
正是在這片林子里,六月蟒絞住了秋泓,還引出了黃鞠塵。
那時她魂體不全,需要阿寧的力量,卻很仁慈的只要了一半,也正是這份仁慈,間接幫助后來的她。
所以說,善還是要善的,即使善報有時會來臨的很遲,但實現(xiàn)的那一天,卻從未令人失望過。
“阿月,”身后傳來二姐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等我,你走得太快了?!?p> 一回頭,二姐果然累得滿面通紅。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點點頭,“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二姐卻搖搖頭,“不可,誤了時辰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靈獒還在山上,望見嚴蘸月來,高興地跳起三尺高。
小蘿卜很快便和它廝混熟了,兩只靈物你一言我一語地嚎個不停歇,嚴蘸月將阿寧放在院角的土堆上,正好聽見二姐招呼他進神祠,便飛快步了進去。
山神祠定期有人灑掃又更換祭品,里頭還算干凈,一點灰掛也沒有。
二姐點燃香后,虔誠地叩拜起來,口里一直念念有辭。
嚴蘸月也閉目誦了幾聲祈福的話,隱隱感到有些腹痛,接著胃里一陣惡心,猛然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是香。
香里有毒!
他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一回頭看向二姐。
二姐卻是一臉哀傷。
“二姐,這香……你為何……”神智急速流失,他幾乎連話都要快說不清了,可仍想親耳聽見最真心的答案。
“阿月,”二姐難過地垂下眼淚,“對不住,為了娘親與大哥,我也只能犧牲你了?!?p> “二姐……二姐……”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都遠了。
視線的最后一面,是二姐已然步到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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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陶塤的聲音,樸拙抱素,悠揚地傳入心里。
心里的油悶感漸漸散去。
火光噼噼啪啪地閃進眼里。
嚴蘸月緩慢地醒來,過程中逐漸感受到火光的暖意。
這份暖意像一層薄紗輕輕攏蓋在他身上。
一抬臉,黃鞠塵停止吹奏,目睹他醒來的過程,沖著他盈盈微笑。
“我還沒死啊?”
“我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跟了一路。”
他嘆了口氣,沖著扭擺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