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爾看著那人不慌不忙地走下臺階,不由得向后退了一小步。雖然他知道這么做會顯得自己很緊張,但他始終相信——眼前這人絕對不像看上去這般人畜無害。
“什么意思。”麥克爾瞟了一眼高高的天花板(天花板的高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一個倉庫正常的樣子),“什么歸宿?”
看到麥克爾的警惕表現(xiàn)之后,那人似乎有些滿意。他最終停下腳步,站在最低一層的臺階上邊。仿佛是刻意沒有走下來。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就仿佛在一群綿羊里,突然發(fā)覺了一匹狼?!蹦侨死^續(xù)說,“狼怎么會混在羊群里?”
他停頓了片刻,并借機(jī)觀察著麥克爾的反應(yīng)——麥克爾還沒弄明白這人想要干什么。在他看來,無非會是兩種結(jié)果:要么殺人滅口,要么提升報酬。
“我想,這一定是匹被狼群拋棄的狼......亦或者,是它背棄了自己的種群?”那人就像是在教導(dǎo)一般,不斷地向麥克爾發(fā)問——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但是他卻在享受這種讓人蒙在鼓里的快感。
“你想說什么?”麥克爾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
“知道那晚是誰嗎?”
說到這,麥克爾還真不知道前天晚上死在自己槍口上的人的身份。他只是按照眼前這人的指示,找到了那個人而已。
“塔斯基?!蹦侨藳]等麥克爾作出反應(yīng)。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聽說過,麥克爾愣了一下。他確定這個名字聽上去很熟悉,但同時他也確定這人似乎是個很重要的角色......
該死,是新聞里。他吃驚地看著那人,麥克爾沒想到自己竟然殺死了一位郡府官員——這分明是惹上麻煩了啊。他從來只是替別人收拾一些欠錢的小混混,或者是其他一些在社會上舉無輕重的角色......
“放心,你什么事兒都不會有?!蹦侨艘幌伦泳涂闯鰜砹他溈藸柕南敕ǎ拔也粫嘎赌愕娜魏涡畔?。恰恰相反,我希望你也能夠?qū)ξ冶б酝瑯拥奶拐\。”
這下麥克爾更搞不明白了。既然眼前這人并沒有檢舉自己的意思,為什么要把自己叫到這來呢?
“我不明白......”
“你當(dāng)然不會明白,因?yàn)槟阍谒麄冄劾镏徊贿^是個隨時都能拋棄的工具。”那人從容地轉(zhuǎn)過身,再次回到自己的“王座”前。在盯著麥克爾注視了許久之后,他坐回了大理石座位上。
“塔斯基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隱患。就好像現(xiàn)在的人看待那塊隕石一樣——荒謬!他們不知道,這塊隕石就是上天給我們的征兆,神的征兆!”
那人突然激動起來,和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盡管如此,還是有些頑固不化的人癡迷于變成神明眼中的沙子?!蹦侨酥噶酥缸约旱难劬Α7路鹚f的“神明”,就指的是他自己。
這他媽是一個宗教組織。麥克爾終于明白了過來,站在眼前的只是一個狂熱的宗教頭子——但這和那個叫塔斯基的郡府官員有什么聯(lián)系?
“年輕人,我能理解你的困惑。”那人繼續(xù)說道,“歷史是權(quán)貴之人書寫的,他們當(dāng)然不會堂而皇之地告訴你,那些從黑暗里誕生的光芒。他們甚至一度忘記了,是誰造就了他們的地位!”
盡管不知道這個宗教瘋子在說些什么,但是麥克爾卻對他所說的話有種極高的認(rèn)同感——他聯(lián)想到了夕。她正是利用了自己和隊(duì)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麥克爾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身穿白袍的老人,似乎并不算得上是一個瘋子。
“這座城市,”那人加重了語氣,“是踩在我們的肩膀上建立的!”話一說完,他高高舉起自己的雙手。
“那這和塔斯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麥克爾對自己竟然耐心聽完而感到不可思議,也許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對眼前這人的言辭產(chǎn)生了認(rèn)同。
“問得好?!蹦侨讼仁潜硎究隙?,然后又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調(diào)說道?!皠P莉郡的市長,正是在我們‘安許教’的扶持下當(dāng)上的?!?p> “什么?你說——”
“沒錯,歷代的市長都要從我們這里拉攏選票。”就如同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常識,那人又說道,“不過塔斯基卻要挑戰(zhàn)神明的權(quán)威。不但如此,郡府里甚至對他的呼聲日益增高——包括市長?!?p> “他試圖和你們撇開關(guān)系?”麥克爾問道。
“沒錯!所以我只能讓你替我、替神明除掉這個隱患?!蹦侨说难劬锪髀冻鲂┰S欣慰。
“可為什么是我......你完全可以花大價錢請一個更——”
“不?!蹦侨舜驍嗔他溈藸枺斑@是神明的指引,而我——是唯一能和神明直接溝通的人?!?p> 換做平時,麥克爾一定會發(fā)笑——但是同樣的話從這人的嘴里說出來,竟然多了一絲信服力。雖然他所說的這些對麥克爾來說一時很難以相信,但是從夕的身上......也許這座城市就是這樣運(yùn)作的。
沒錯,就連她昨晚上的電話就是。麥克爾心想,她一定是繼續(xù)向把我當(dāng)成隨用隨棄的工具。還有那些監(jiān)聽的家伙,肯定都是這樣想的!
“我能感受到你的憤怒?!蹦侨宋㈤]著眼,向麥克爾伸直了一條胳膊。“但是憤怒只是悲劇的催化劑,你不能任由自己被這無盡的烈火所吞噬?!?p> “可他已經(jīng)死了。”麥克爾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了之前的防備,“那你為什么還要把我叫來?”
“哦麥克爾,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向你傳達(dá)神明的指示,是神明把你指引到這里來的?!?p> 拋開他口中的所謂“神明”,麥克爾只是對這座城市真實(shí)的運(yùn)轉(zhuǎn)機(jī)制感興趣。他沒想到“安許教”這個聽所未聞的教派和政治之間,竟然有這么深的淵源。
“你需要完成未盡的事業(yè)?!?p> “什么意思?”麥克爾不由自主地質(zhì)問起自己,難道我真的是關(guān)心這座城市的運(yùn)作機(jī)制嗎?答案也許是否定的,也許我只是想弄明白夕的地位是有多么的不堪一擊。也許這個瘋老頭子,就掌握著決定這一切的關(guān)鍵——
這個教會。
麥克爾終于明白過來,如果這個教會能影響到市長——那么也一定能影響到夕。甚至是整個凱莉郡。
而這一切不就是你想做的么?麥克爾承認(rèn)自己有著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反擊——向夕反擊,向那些只會把自己和兄弟們當(dāng)成工具的人反擊。
這個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深埋在心底的念頭,終于在今天重新被麥克爾拾起。沒錯,他相信自己不會無緣無故來到了這里。他也相信,自己正面臨一個天賜的機(jī)會。
麥克爾激動地望著坐在大理石王座上的老頭,而那人也正滿懷期待地注視著他。
張知道,自己已經(jīng)收攬了一個足夠忠誠的信徒,一個對社會充滿不滿的殺手,一個脫離狼群但是仍然極度危險的孤狼。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