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氏端莊的面孔在林曦汐退下后就垮了下來,她手指捏的發(fā)白,嘴上說著不在乎,可那好歹是前朝公主的嫁妝,以后若用來給涵兒添妝,怎么說也是錦上添花的事,如今白白被林曦汐要了回去,真是叫她不甘心。
“母親別生氣,不就是些嫁妝嘛,家里什么沒有,還稀罕她生母那點子?xùn)|西?”
林晗涵看越氏臉色不對,趕緊寬慰幾句,忽而又說道: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她的婚事,母親可千萬不能讓她嫁給御王,那她才真是一朝得勢呢!若父親橫豎要嫁女兒,不如讓我嫁進御王府……”
越氏一聽林晗涵的語氣就知道她對御王還未死心,現(xiàn)下雖恨鐵不成鋼但一時間也懶得與她爭辯,無奈道:
“之前你父親和陸尚書商量了會去向圣上言明林曦汐已許給陸公子,且看明日你父親入宮后怎么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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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玉蘭軒走的路上,云蘿就興奮得很,像是憋屈了許久的悶氣吐了出來,整個人都不像之前悶悶的,有精神多了。
“小姐,您把嫁妝要回來可算是挫了挫大夫人的銳氣!以前徐嬤嬤就常跟奴婢說,那些嫁妝可一定要想辦法拿回來,那是公主的嫁妝,一定要留在小姐手里才行!”
“嗯,阿娘的東西自然是要拿回來的……對了云蘿,我忘了問你昨天到底是怎么聯(lián)系上徐嬤嬤的?”
林曦汐想到昨日還是有點心驚,若不是那道賜婚圣旨,今日自己怕是已經(jīng)在陸府里任人宰割了。起初云蘿說有辦法聯(lián)系上徐嬤嬤,林曦汐還不太敢相信,畢竟嬤嬤現(xiàn)在在宮里,就算是她自己也沒辦法隨意見到,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女婢,卻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有點本事。
“嘿嘿,小姐怕是又忘了,徐嬤嬤進宮時留下了一塊玉墜,說若小姐有事,可憑玉墜在宮門當值處尋一位茂公公,公公自會聯(lián)系嬤嬤?!?p> 說著云蘿從袖中拿出一塊雪白的羊脂玉放在林曦汐手里,這塊玉狀似銅錢大小,沒有什么特殊形狀,卻觸手溫涼,林曦汐合起了手掌,將那塊玉攏在其中。
“原來如此,嬤嬤倒是心細……”
林曦汐回到玉蘭軒沒一會,越氏身邊的常嬤嬤便領(lǐng)著人過來了,抬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箱子,滿滿當當?shù)囟言谟裉m軒里面,本來就小的院落硬生生給擠得連下腳的位置都難找。
“三小姐,這些嫁妝奴婢給您送來了,還有些外頭的鋪面賬冊,因著之前都是充入中饋的,所以名目清單早就沒有收著,還請三小姐見諒。大夫人的嫁妝同樣是早早就貼進府中開銷了,也從未開口往回要過?!?p> 常嬤嬤一副仗勢欺人的樣子,嘴上說的恭敬,言下之意卻是在諷刺林曦汐境遇窘迫,連亡母的嫁妝都好意思開口要。
林曦汐卻半點不受影響,臉上還是掛著淡淡有禮的笑,回道:
“有勞常嬤嬤了。名目清單都不打緊的,我也只是看看生母遺物多多了解一些,入宮面見太后才不會露了怯?!?p> “呵呵,那三小姐慢慢看,奴婢先回去給大夫人復(fù)命?!?p> “嬤嬤慢走?!?p> 常嬤嬤領(lǐng)著一眾小廝仆役離開了,只剩下林曦汐和云蘿,對著滿院子的箱子發(fā)愣。
“云蘿,來幫我把這些箱子整理下,有用的放在偏房里,沒用的就堆到庫房里去。”
“好嘞小姐……誒小姐,好奇怪,這好幾個箱子里都只有首飾擺件,居然沒有一點現(xiàn)銀!”
聽到云蘿說的話,林曦汐順手拿過一本賬冊看了看,心下已是了然:越氏這么松快地把嫁妝還給自己,看來也并不是像她嘴上說的那般全然不在意,否則她也不會將所有現(xiàn)銀都拿走,只將無法靈活變現(xiàn)的陳設(shè)珠寶送過來,若林曦汐去找她要,她多半還會推脫說是府中開銷大,現(xiàn)銀早已充為公用難以分別,就算是鬧到父親那里她也是有理的,只會讓林曦汐遭父親厭嫌;而那些鋪面賬冊也是一團亂,面上看著全是虧損。這啞巴虧,越氏是料定了林曦汐只能咽下去。
暫且讓她得意著,不過強吞下去的遲早還是得吐出來。林曦汐轉(zhuǎn)過身接著整理自己面前的箱子,順勢和云蘿說道:
“沒事,你理理看,若有好的布料就留出來,咱們做幾身衣裳。其他用不上的都收進庫房吧?!?p> 沒聽到云蘿的回話,林曦汐卻驀地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哼,要不是本王身手矯健,你這破院子,本王還落不了地了!”
楚文燁在房頂上待得有一會,等那些嬤嬤雜役都走干凈了,他才翻身下來,本來想翩翩落地,誰曾想這滿院子被些紅彤彤的箱子堆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他才找著一塊凈土,這才站定。
云蘿眼見著御王殿下“從天而降”,倒也顧不上驚訝,趕緊退下到院門口守著,免得來人撞見了生出些閑言碎語,對小姐名聲有礙。
“御王殿下,您一天很閑嗎?”
林曦汐翻了個白眼,頭也懶得抬,她正在仔仔細細地翻看箱子里的東西,試圖找到任何和“門”有關(guān)的線索,這時候才沒心思搭理這神經(jīng)王爺。
“你一天很忙嗎?”
“……”
我特么能不忙嗎?我是有任務(wù)在身的好不好?跟你這種不務(wù)正業(yè)醉夢酣歡的公子哥兒能比嗎!林曦汐懶得說話,心里卻是情不自禁地又開始腹誹。
“……你知道你這么罵本王,本王是可以隨手處死你的嗎?”
林曦汐一驚,起身轉(zhuǎn)過頭看見楚文燁正坐在院中央一個大箱子上,面目含笑,眼神卻透出一絲寒意直盯著她,他今日穿著一身黑色鑲金線的便服,還是那股子生人莫近的氣場,像個冷面閻王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又知道我在罵他?林曦汐心念一轉(zhuǎn),一個想法在腦中浮現(xiàn)——他不會真能讀心吧?
為了試探,林曦汐在心中暗暗向御王認罪道歉求饒,態(tài)度恭敬地那叫一個好。
“呵,這會才想起來求饒,怕是為時已晚!”
只見楚文燁神色不變,唇邊的笑意卻是加深了不少。
“你你你你!你果然會讀心術(shù)!”
林曦汐也顧不上身份禮節(jié),從箱子堆里跳了出來。這個發(fā)現(xiàn)太讓她震驚了,這到底是個什么王朝???閻羅君也沒說這世界還能有異能啊?怎么讀心術(shù)都出來了,下一步是不是還得有千里眼順風耳???
“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未免也太遲鈍了吧?”
面對突然咋呼起來的林曦汐,楚文燁用一副“你沒見過世面”的嫌棄眼神看著她,搖了搖頭。
“楚王朝的人是都有這種特殊才能嗎?我怎么沒發(fā)覺我的天賦異稟?!?p> “迄今為止還沒發(fā)現(xiàn)第二個人和本王有一樣的能力,這能力確實是本王生下來就有的,小時候因為聽到別人在心里說母后的壞話,本王就和對方打了起來,從宮里打到宮外,幾乎要打到城墻外面去;后來長大了父皇賜婚,本王又聽到那些臣子竟想著靠女兒上位,試圖掣肘本王,本王就把他們的女兒統(tǒng)統(tǒng)畫成烏龜,讓他們自愿退婚?!?p> 想到京都里關(guān)于混世魔王御王殿下的那些傳言,林曦汐有些哭笑不得,誰能想到這些傳言背后的真相讓人如此始料未及。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圣上和皇后娘娘?”
“你怎么知道我沒告訴?”
楚文燁瞥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林曦汐,她的樣子就像在聽話本故事一樣,眼睛里都在放光。看她那么乖巧的樣子,他的語氣也不由地變軟些許,代詞也從本王變成了我,好似朋友聊天一樣。
“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他們了,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聽到那些人心里的話,父皇和母后覺得我這能力容易遭歹人惦記,所以從來不讓我說給別人聽?!?p> 林曦汐一愣,不讓說?那他現(xiàn)在說的是啥?
“額,那你現(xiàn)在為什么又說給我聽?”
“因為……”楚文燁微微瞇眼,笑意收斂,他將臉孔湊近林曦汐,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的秘密說完了,作為交換,現(xiàn)在該輪到你的秘密了——你,不是林家三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