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擅做吃食的酒肆
昏暗的山洞內(nèi)，被逼到絕境的少女滿身狼狽，她看著面前這群人，眼神冰冷且堅定，可在沒人注意的角落，她握著劍的右手，正在微微顫抖。
一路邊戰(zhàn)邊退，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茉兒，收手吧！”
與她拔劍相向的，皆是她昔日同門。
為首的一人，白發(fā)如瀑，容顏卻仍如妙齡女子，她看著眼前已是強弩之末的倔強少女，神情悲痛。
這是她最喜愛的徒弟，是落英宮近百年最有天賦的弟子，是最有希望能繼承她衣缽的人，可終究......毀了。
“師姐，快向師父認錯??！”
人群中，有人著急喊道。
認錯？
執(zhí)劍少女突然笑了起來，眼神掃過眾人，一字一頓問道：“我錯在何處？”
“如果說，對待萬物生靈一視同仁是錯，不為了一己私欲濫殺無辜是錯，遵從內(nèi)心抉擇是錯......”
“那這個錯，我不認！”
殷紅的鮮血自她唇邊緩緩流下，襯著雪白的肌膚，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都這個時候了，還硬撐個什么勁兒？！”
“就是，為了只妖物背叛師父，背叛落英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p> “管她怎么想的，今天有這么多人在，她和那只妖物，一個也逃不掉?！?p> 人群中，竊竊私語。
眼見她死心不改，方蝶音最后嘆了一口氣，緩緩抬起右手，隨著她的動作，在她身后眾人，紛紛舉起手中武器。
少女看著眾人的動作，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逃不掉嗎？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長劍，還有最后一式，她一定，可以帶他離開的。
在她身后，蜷縮著一只血跡斑斑的赤狐，生死不明。
“唉！”
人群中，不知是誰，輕輕嘆了一口氣。
方蝶音的手，輕輕揮下，數(shù)道光芒，自她身后亮起，以疾風(fēng)之勢，朝那少女襲去，山洞狹小，避無可避。
少女沒有躲，看著這些顏色各異的光芒，嘴唇輕啟，道：“九天諸神，煌煌天威，奉我血軀，聽吾之令。三魂七魄，為君引路，往生輪回，永世不悔?！?p> 隨著她話音落下，數(shù)道光芒停滯在距離她半步之遙的位置，再無法前進數(shù)步，仿佛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隔絕在內(nèi)。
“茉兒，不要！”
方蝶音臉上出現(xiàn)難得的驚恐之色。
這是落英宮最高機密的禁術(shù)，以往生輪回為代價，與九天諸神簽訂契約，借神之力，贏得一線生機。
可此術(shù)反噬極大，凡人之軀根本承受不住，術(shù)成之時，也是施術(shù)者魂飛魄散之時。
九天之上，一道金色光芒垂直落下，穿過重重山勢，落在她手中長劍上。
死一般的沉寂，或許是一瞬，也或許是一世那么長，金色光芒暴漲數(shù)丈，夾雜著無盡劍意，以鋪天蓋地之勢，朝眾人襲去。
“不——”
盛京城，林府。
一名少女，掙扎著從夢中醒來。
冬日陽光透過雕花窗格落到室內(nèi)，在光潔的地面上形成斑斑點點的陰影，安神香仍在窗下的青瓷香爐內(nèi)燃著，輕煙裊裊，室內(nèi)彌漫著好聞的檀香味道。
林茉大口喘著氣，從床上坐起。
夢到了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是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二姑娘，又做噩夢了？”
婢女霜蘭提著食盒走進來。
“是??！”
林茉收回思緒，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
覺得臉上濕濕的不舒服，用手抹了一把，竟摸到了滿手水痕，是眼淚？還是汗水？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搖頭，記不起來了。
自從三年前被母親從落英宮接回來，就經(jīng)常會從噩夢中驚醒，只是夢里的內(nèi)容在醒來后一點兒也不記得，估計是獵魂師當(dāng)久了，見到的孤魂野鬼太多，留下陰影了。
林茉這么安慰自己。
“反正您醒來就不記得了，問題不大?！?p> 霜蘭將食盒放到桌上，伺候著她起床更衣，繼續(xù)沒心沒肺地說：“我今日跟著管家上街采買胭脂水粉，路過青石街時，特意給您帶了些牛乳綠茶卷和酒心果酥，您不是最喜歡吃甜點嗎？這還熱著呢，嘗嘗？”
“嗯？”
林茉半信半疑地看著那塊微綠的柔軟糕點，就著霜蘭的手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忙將她手中剩下的半塊綠茶卷接過來，邊吃邊問：“青石街什么時候開了家點心鋪子？還挺好吃。”
“不是點心鋪子。”霜蘭將她換下的寢衣收起來，糾正道：“是個酒肆，說來奇怪，雖然是個賣酒的所在，但吃食做得極好，最近城中很多人慕名過去呢！”
“有這么好的手藝開什么酒肆，直接開酒樓多賺錢！”
“誰說不是呢！”
霜蘭手腳麻利地床鋪整理好，又從梳妝臺上拿了木梳，開始幫林茉梳理長發(fā)，“那酒肆廚子也是怪人，做什么吃食全憑心情，若是趕上心情不好，就什么都不做了?！?p> “他們掌柜的也不管管？還是說這廚子就是掌柜的？”
林茉這會兒心情不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霜蘭聊著。
“不是的。”
霜蘭再次搖搖頭，說：“這酒肆掌柜另有其人，是個女子呢！”
“女子？”
林茉頓時來了興趣。
霜蘭點點頭，繼續(xù)道：“說起這酒肆掌柜的，更是奇怪。姑娘你說，哪有女子會做酒肆營生的？而且她還往外趕客人。有客人向她反映店里的廚子態(tài)度差，她還笑瞇瞇地說她家廚子就這樣，若客人不滿意可另去別家?！?p> “還有啊，沒人見過她生氣。有人故意去店里鬧事，她也不生氣，砸了桌子椅子，她還能坐在旁邊笑瞇瞇地看著。你說奇不奇怪？”
“對了，她還養(yǎng)了只黑貓，可兇了，從不愿意讓人摸。”
霜蘭口中滔滔不絕，手下也沒閑著，將柔順長發(fā)綰出簡單的發(fā)髻，在一旁的首飾匣子里找了支紫玉釵固定。
倒是林茉，聽著霜蘭的描述，吃點心的動作越來越慢，酒肆，黑貓，整日笑瞇瞇的掌柜......這聽起來怎么莫名的耳熟？
最后干脆停下，皺著一雙好看的遠山眉問道：“那黑貓眼睛可是紫色的？”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霜蘭很是驚訝，道：“我剛見到時也覺得奇怪，盯著那貓看了好大一會兒，它還瞪我來著?！?p> 我就知道！
林茉手中暗暗用力，將一塊精致的點心捏得稀巴爛。
搶了本姑娘的獵物跑路就算了，還敢將冥界的酒肆開到本姑娘眼皮子底下，如此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無法無天、死不要臉，真當(dāng)本姑娘在人間是吃素的？！
林茉越想越氣，霍地一下拍桌而起，將身后的霜蘭嚇了一跳。
“姑娘您這是？”
“備車，我要去那個酒肆！”
“現(xiàn)在嗎？”
“現(xiàn)在！”
林茉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