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鎮(zhèn)懸司風波(五)
刑審堂下,有兩株素心臘梅。
時值寒冬臘月,梅花開得正好,朵朵晶瑩剔透,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透著微微光澤,而花蕊卻是柔嫩的黃色。
馥郁的梅香似有若無地飄蕩在肅穆的刑審堂中,越發(fā)顯得其芳姿清雅。
冷滄瀾為首,鳳祺隨在身側(cè),蕭白映和林茉緊跟其后,正朝這邊走來。
其中冷滄瀾自不必說,蕭白映和林茉均是樣貌出眾,鳳祺與之相比雖略有遜色,但身姿挺拔,加上身為鎮(zhèn)懸司主辦,自有一股威嚴氣度,幾人走在一起,竟是格外的養(yǎng)眼。
這些人是怎么湊到一起的?
明溯有些不解。
日光清冷,幽幽梅香縈繞。
冷滄瀾一襲淺灰暗紋云緞長袍,氣度疏離淡雅,正側(cè)耳聽著鳳祺說些什么,察覺到明溯的目光,抬眼看了過來。
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景王殿下!鳳大人!”
刑審堂內(nèi),以王執(zhí)禮為首的幾人紛紛欠身行禮。
“嗯?!?p> 冷滄瀾應了一聲,看向王執(zhí)禮,道:“可是已經(jīng)問清楚了?”
“這.....”
王執(zhí)禮一言難盡,身后那人見狀,上前一步,將幾人在地牢見到二處主辦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聽得鳳祺皺起眉頭,目光在一旁的明溯身上掃了掃,問道:“那李大人現(xiàn)在何處?”
“回大人,尚在地牢?!?p> 頓了頓,他又接了一句:“豊王殿下也在。”
十一皇叔?
冷滄瀾聞言看向一旁的明溯。
明溯回看過去,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幾位剛?cè)胄虒徧?,就已?jīng)有眼尖的去地牢請李適了。
剩下的這幾位雖然陰差陽錯湊到了一起,但論起來彼此之間并不熟識,再加上一個極不合群的冷滄瀾,很快便陷入了尷尬的安靜場面。
“明掌柜可知,今日我因何來此?”
等了許久,還是蕭白映耐不住性子,清咳一聲,率先開口問道。
“我猜一定不是因為王府庫房失火一案?!?p> 明溯看著他,莫名有些愉悅。
“人都在鎮(zhèn)懸司了,還如此能言善辯?!笔挵子乘菩Ψ切?,道:“想不到明掌柜明面上做著酒肆生意,背地里對殺人一道,也很精通。”
他這話說得不知是敵是友,但鎮(zhèn)懸司與鎮(zhèn)靈司一向不對付,他一個鎮(zhèn)靈司的紅人跑到鎮(zhèn)懸司的地盤上大言不慚,以王執(zhí)禮為首的鎮(zhèn)懸司眾人自然立刻不滿意了。
“蕭大人真是消息靈通,我們這邊剛把人帶回來,你就立刻跟過來要人,我記得,蕭府離這里,不算近吧?”
王執(zhí)禮陰陽怪氣地道。
“自然是不近,趕車的馬匹現(xiàn)在腿還打著顫呢!但我怕來得晚了,人就沒了。畢竟貴司用來審案的招數(shù),一向高明?!?p> 蕭白映的目光從阿瞳身上掃過,落在王執(zhí)禮身上,心中嗤道,怕是來得晚了,你就沒了,連這位明掌柜是什么都沒搞清楚,就敢抓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
王執(zhí)禮聽出他話里的諷刺,冷哼一聲,搶先一步,朝冷滄瀾欠身道:“屬下得到準確線報,該女子與前些日子的離巷殺人案有著莫大干系,將她帶回鎮(zhèn)懸司,也是避免夜長夢多,萬萬沒有蕭大人所說的,動用私刑之心。”
明溯愣愣地看過去,這人,變臉也變太快了吧。
這邊王執(zhí)禮話音落下,眾人就見堂下人影閃動,卻是李適回來了。
他身后,跟著位白衣似雪的俊美男子,手中執(zhí)一白玉骨扇。
正是冷易安。
只見他修長手指在半合的折扇上頓了頓,開口笑道:“老四今日倒得閑,怎么想起來這鎮(zhèn)懸司了?”
“皇叔何必說我,您今日不也在此嗎?”
冷滄瀾回頭笑著答話,然后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禮。
冷易安向來對這些虛禮不甚在意,揮揮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打量了一下旁邊的明溯,回過頭繼續(xù)對冷滄瀾道:“嗐!還不是前些日子,府中丟了件玉器,似乎與鎮(zhèn)懸司抓到的一個大盜有關,所以今日來瞧瞧。又恰好遇上李大人有案子要審,想著應該有趣,便跟過來看看?!?p> “那倒真的是巧?!?p> 冷滄瀾幽幽開口。
“二位殿下先請入座?”
李適敏銳地察覺出空氣中有些異樣的氣氛流動,忙出聲打斷,臉上雖不顯,心底卻暗自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日見都見不到的幾人,怎么一下子給聚齊了。
“那就開始罷?!?p> 冷易安狀若無人地尋了處舒適的位置,向眾人示意道。
“等等!”
一道男聲,在堂上突兀地響起。
敢反駁豊王殿下的話,膽子不小!
李適不滿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個有些面生的年輕人,又見四處主辦鳳祺與之站在一處,語氣更冷了三分,問道:“這位是......”
刑審堂是二處管轄范圍,鳳祺雖是鎮(zhèn)懸司主辦之一,但管轄范圍只是四處,按照規(guī)定,是不能參與案件審訊過程的。
再加上今日這案子原本不屬于鎮(zhèn)懸司管,若是平日,他壓根不會摻和進來,一處的人合該他們一處去擔責。
只是,湊巧趕在豊王殿下來訪,為了鎮(zhèn)懸司的臉面,他不能不管,誰知一轉(zhuǎn)身,這景王殿下也來了,倒給冷清了多日的鎮(zhèn)懸司平添了幾分熱鬧。
此刻,他看著這位似乎覺得此處還不夠熱鬧的四處主辦,自然開心不起來。
“恕卑職失禮,在下鎮(zhèn)靈司捕快,蕭白映?!?p> 蕭白映并沒有讓鳳祺夾在中間為難,自己主動一步上前自報家門。
“你有何話要說?”
冷易安覺得有趣,并未在意他的失禮,揮揮手讓他繼續(xù)往下說。
蕭白映這才起身,道:“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景王殿下府上庫房失火,案件交由鎮(zhèn)懸司處理,貴司在青石街招財酒肆押走的這位明掌柜,也是本案的嫌疑人?!?p> “這有什么沖突嗎?她完全可以先放火后殺人啊!”
王執(zhí)禮立即出聲反駁,說完眉頭一緊,反問道:“難不成你是想兩案并立,讓鎮(zhèn)懸司和鎮(zhèn)靈司合作,一同審理此人?”
“我記得,景王府庫房失火一案已經(jīng)發(fā)生近兩月了,難不成鎮(zhèn)靈司至今未結案嗎?”
沒等蕭白映回答,李適突然插話問了一句,這件案子最初是由鎮(zhèn)懸司負責,后面才移交至鎮(zhèn)靈司,所以他有些印象。
蕭白映語氣頓了頓,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但很快調(diào)整道:“鎮(zhèn)靈司所涉案件大多特殊,所需時間長短自然不能以常規(guī)案件對比。卑職要說的是,離巷殺人一案卑職也有所耳聞,但該案發(fā)生之時,明掌柜確實在酒肆中,并未外出?!?p> “你監(jiān)視我?”
明溯眉頭一挑,看過去。
蕭白映并沒有回應他,倒是李適,臉色明顯陰沉下來,此案尚未審理就跳出個不在場人證,若是普通百姓還好,偏偏還是鎮(zhèn)靈司的人,若是采納他證詞,則有怕了鎮(zhèn)靈司之嫌,若是不采納,兩位殿下在此,實在不好徇私。
“你蕭白映不是文首尊最得意的弟子嗎?盯了她這么久,什么疑點都沒發(fā)現(xiàn),很難不讓人懷疑,你們二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王執(zhí)禮在一旁悠悠開口道。
有趣有趣!
冷易安將折扇合起,在掌心輕輕敲了敲,目光在明溯和蕭白映臉上來回巡視,期待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不一樣的苗頭。
明溯抱著阿瞳,看看蕭白映,又看看王執(zhí)禮,心道,這什么眼神,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我也是找冷滄瀾啊,那家伙明顯更好看。
說著目光就掃向冷滄瀾。
誒?他怎么看過來了?
這表情......看起來怎么有些生氣?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長得好看還不許別人多看兩眼了?真小氣!
只有站在最角落的林茉,憋笑憋得甚為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