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工欣然答應(yīng),房子已轉(zhuǎn),他賺了不少,感情上又能順利脫身,自然不在意這點錢。同時,他又憎恨盛嵐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威脅他,僅剩的一點愧疚蕩然無存。
盛嵐沒想到,在醫(yī)院做手術(shù)的全程里,吳工都沒有絲毫歉疚表情,更遑論心疼、懊悔,這個沒成形的受精卵,沒有給他父親的覺悟。
取了藥,把盛嵐送到賓館,交了兩個月的房錢后,吳工欲走,想了想,去銀行取了一萬塊,放到她床前。
盛嵐望著他的背影,哀莫大于心死,她還能乞求什么愛憐呢?
盛嵐對宥嫣泣訴:“我完了。醫(yī)生跟我說,要是流了,以后可能沒辦法再生了。你說我活著干什么?!卞舵虅袼腴_點,注意休息,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重新找份工作踏踏實實地賺錢養(yǎng)活自己,“盛嵐,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換個方式生活吧?!?p> 盛嵐說:“說得輕巧……要是能夠回到從前,我就換個方式??赡芪疫@輩子注定了只能賴著男人吧?!?p> 宥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干嘛靠男人?女人離了男人就活不成了?”她苦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自力更生的能力。”
畢業(yè)后渾渾噩噩,沒闖蕩出多少謀生的經(jīng)驗,一心希冀用女色拴住男人的口袋,誰知道容顏易老,人心善變,最后一敗涂地?!按蛄艘埠?,真要生下來,我拿什么養(yǎng)?”
“我倒不擔(dān)心你養(yǎng)不活,有手有腳,連個孩子都養(yǎng)不活?關(guān)鍵是,姓吳的不準(zhǔn)備要你跟孩子,你生下來干嘛呢,讓他背著私生子的名義活得千辛萬苦的,何必呢!你啊,就是太懶,好好上班,找個人嫁了,多好的事情,這會兒還能有個人在邊上顧著?!卞舵滔肓R醒她,希望這件事能讓她改頭換面,重新開始。
“我老了。找不到肯娶我的男人。我心里有數(shù)?!痹谒氖澜缋铮^的感情都是假的。等到他們一個個殘忍地離去,她能夠利用的資本也漸漸地消耗殆盡,早該恍然大悟這一切的傷害都是咎由自取——她不該覬覦他人的金錢,不該天真地以為能夠取代別人的正室。
“退一萬步說,你跟我一樣單著,找個工作掙幾個錢讓自己活得好一點總可以吧?!?p> “嗯……等身體好了,我就去找?!?p> “誒,這就對了,早該這樣了。”
這個暑假是師甜過得最順心的一個,她從媽媽的言行里看到了很多改變,對她的關(guān)心、愛護與尊重比過去要多,或者說,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了?;氐綄W(xué)校后,師甜接到媽媽的電話:“到了沒?餓不餓?去食堂吃點飯?!彼疵c頭,心說,媽媽,我乖乖地,畢了業(yè),我好好上班。
整個暑假,媽媽努力朝著“朋友”的角色邁進,和她聊各種少女喜愛的話題,雖然她之前并不知道她喜歡的那些明星是誰,但自從她知道女兒喜歡聽他們之后,就努力去網(wǎng)上搜羅新聞,試圖在聊天中說幾句,給女兒驚喜。
她問女兒有沒有戀愛,有沒有喜歡的人,對方是怎樣的。師甜一開始很難接受一個對她的內(nèi)心漠不關(guān)心的大人,驀地變成“閨蜜”,直到媽媽自說自話幾次,甚至搬出自個兒的青春故事后,她方才放下戒心。
好想和惠荀分享好消息。
她打開微信,想說:“你知道嗎……”不行,改成:“嘿,你死了嗎……”不行不行,還是:“旺財,一個暑假干嘛去了……”
陡然看到上一條消息,他沒有回復(fù),哼,人家都不睬她了,憑什么她還要死皮賴臉糾纏?
她把自己扔進論文資料里,認為只有大腦不空閑,才不會胡思亂想。從中學(xué)開始欠下的睡眠債,除非初中和高中的寒暑假,否則從未還清過,在準(zhǔn)備論文時期,越堆越高。
凌晨一點多,她偷個懶發(fā)個朋友圈:“這個點弄得眼烏珠翻白的人,是一遍遍修改論文,弄格式的苦命青年;論文寫好了,文獻綜述頭大了,大好幾圈。”
沒多久,官熠點贊,并評論道:“所謂論文,東拼西湊也;有點自己思想,此乃極品也;吾乃一介莽夫,胸?zé)o點墨,實在連抄襲都難產(chǎn)。甜兄,天賜你八斗才,如今見死你救是不救?”
師甜噗嗤一聲笑了,這樣多好啊,可以分享心事,可以貧嘴,總比兩人鬧僵變成陌路人好。有時候她會想象在街上與他偶遇,兩人坐下來聊聊天,最好他未娶,她未嫁;有時候又想,她和男友(此時不知在何處閑逛)遇到他和女友,彼此介紹身邊人,聊幾句,心里的滋味或許都怪怪的。
她還沒想好以后的事業(yè)方向。其實,她向往白領(lǐng)的生活,可對于能否踏入這一門檻毫無信心,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
“我覺得我不缺理想,可我沒法付諸行動。演講,我沒口才;學(xué)習(xí),我沒智慧;社團,我沒能力;體育,我沒天賦;唱歌,沒那音準(zhǔn)。我擁有什么呢?我覺得我的一生都被下了咒符,也許早已寫好了結(jié)局,是整個過程見不到多少歡喜的悲劇。我一直以為我內(nèi)心那份難過是壓力,錯了,是深深的失落與挫敗感。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到過。從小就這樣,伙伴們都擁有很多,而我,卻連幻想都顯得多余。我以為是巧合,然而歲月卻有力地證明,這是注定?!?p> 夜是擅長勾引人們費心雪藏的情緒的妖魔,她走到窗臺,手放在冰冷的不銹鋼欄桿上。華燈讓星光黯淡,工業(yè)讓夜間的空氣令人窒息。這個城市,承載了她四年的青春。
她曾坐在西溪濕地的草地上,凝眸河里被廢棄的小舟,曾在蘇堤感受黃昏的美好,在太子灣看絢麗的郁金香而流連忘返,錢塘江更是涌動著她無數(shù)難忘的記憶。
在胡雪巖故居,她曾作為模特,拍攝了一組主題為“杭州生活”的照片,畫面里她穿著絲綢旗袍,身姿婀娜。她把照片發(fā)給惠荀,他瞠目結(jié)舌,原來火辣的女子卻有這般溫雅且美好,眼神里閃著憂思。
惠荀,這個陪她度過很多輕松時光的人,也要消失于她的生活了嗎?
“惠荀,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