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懂事做什么呢?
這么懂事,那人才會在傷害她時不留余地。這么懂事,她狼狽退場時不喊不鬧,卻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這么懂事,無非是順手給別人遞了一把未開刃的軟劍,卻轉(zhuǎn)瞬在那人手里變成了一把鋒利至極的刀,刀刀直指她心內(nèi)最柔軟的方寸之地。
那時候她們總說:木木啊,你太瘦了,要吃胖點(diǎn)哦。孩子聽話,一直不停地吃啊吃,后來把她們的零食庫全都搬空了,木木的體重依然不增不減。姐幾個感嘆,這也算是一種頂厲害的本領(lǐng),上天怎么就不能分她們一星半點(diǎn)。
有那么一段時間,木木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老大說,孩子心里難受,讓她自個待著吧,咱們不要非揪她出來。有時候,安慰是良藥。有時候,安慰也是一把鈍刀,劃開舊疤,再添新痕。
整整一周的時間,她們沒有木木的任何回音,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過來的。許曼每天拿了備用鑰匙,也只敢開一點(diǎn)點(diǎn)門縫,在門口看幾眼,再悄悄離去。
就算不吃飯,就算不睡覺,就算嗚咽哭泣,就算淚痕難干,木木只要還活生生地在那里就好。會好起來的,她們等著她。
一周后,木木主動在群里跟她們說話,她說自己照了鏡子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個瘦了,她以前從沒看出過自己胖了瘦了,真神奇啊真神奇。
姐幾個讓木木開了視頻,湊上前一瞅,木木豈止是瘦了,都瘦脫相了。明明從來沒有胖過的孩子,一夕暴瘦,怪不得她自己都能看出來。
那天,姐幾個難得集體沉默。還是發(fā)文字信息吧,萬一哪個聲音帶了不忍帶了心疼帶了同情,對木木又是一種傷心提醒。孩子好不容易熬過來了,總不能再招惹她的眼淚。
第二天,夏桐跟著許曼打開了木木的家門。木木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開門聲也沒回頭。她右手拿著一把水果刀,正懸在左手腕上方。兩人被嚇得不輕,許曼悄悄走過去,抓了木木的右手腕,把水果刀從孩子手上拿下來。
木木怔怔地看著她們:“你們來啦。”因?yàn)楸┦?,一雙眼睛顯得更大。
夏桐輕輕地問她:“木木,你拿著水果刀要干什么呢?”
“我削蘋果啊?!?p> “蘋果呢?”
“蘋果,蘋果……我忘了拿啦。”
木木說她就是腦袋短路了,一回神也嚇了自己一大跳呢,她可沒有一點(diǎn)輕生的念頭。這個她們相信,木木就是一時精神恍惚,還不至于拿刀對準(zhǔn)自己的動脈。
那時候她就在想,愛情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裴逸辰究竟算個什么東西,怎么能把她們寶貝著疼愛著的木木傷成這個樣子,實(shí)在面目可憎,通通不值得。
兩個人給木木拉開了窗簾,收拾了房間,做了木木愛吃的糖醋小排和水煮魚。孩子抱著她和許曼的胳膊蹭啊蹭:“前幾天我害怕聽到任何聲音,電腦也不敢開,手機(jī)也不想拿,害姐姐們擔(dān)心了,你們不要怪我啊?!?p> 許曼紅了眼眶:“怎么會怪你啊,我們心疼你還來不及。以后痛了難受了,記得拉上我們,喝酒抽風(fēng)壓馬路干壞事都行,就是不要再躲起來了。”
自那之后,木木也未曾說過裴逸辰的一句不好,孩子總說你們不要罵他啦,都過去了,我已經(jīng)要把他給忘了。
如果忘了,怎么還會難過她們惱他。如果忘了,怎么還會在聽到他的名字時,苦澀了嘴角,暗淡了笑容。
木木說,時至今日,并不全是裴逸辰的責(zé)任,我也有錯。
她有什么錯呢?她錯就錯在不該對那個劍眉葡萄眼的少年一見鐘情,她錯就錯在在男生優(yōu)秀耀眼的光環(huán)下日日淪陷,她錯就錯在一門心思的愛一個人愛了那么多年。
若無開始,談何結(jié)束。
若你我能預(yù)知這結(jié)局,還會不會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
可愛情哪有對錯,若是錯了,這代價她愿承擔(dān),木木看著瘦弱,但頗有一腔孤勇。
可是這代價好大啊。整整七年的傷筋動骨,木木再也不愿相信一見鐘情,甚至不相信愛情。她說,你看我這么努力這么用力到最后不還是什么也沒得到嗎,看來我不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牽一個人的手,至此終老。
三姐夫的大學(xué)舍友總是纏著許曼跟夏桐問:“我等了李暮辭這么長時間,那個丫頭就跟個木頭似的,半點(diǎn)反應(yīng)也無。你們倒是幫幫我啊?!睅褪裁?,怎么幫,那孩子現(xiàn)在都心如止水了,她們能有什么辦法。
三姐夫的大學(xué)舍友林濤,從三姐夫剛跟許曼看對眼時就瞄上了許曼的小姐妹李暮辭。他一口一個嫂子喊得殷勤:“嫂子,把你們宿舍最漂亮的那個姑娘介紹給我唄。”
許曼當(dāng)時還真認(rèn)真想了想:“最漂亮的?我們宿舍幾個都挺漂亮的啊,你說的是哪個?”
小伙子臉紅了:“就看起來最瘦的那個,李暮辭嘛?!?p> 許曼仔細(xì)瞅他兩眼,模樣還算周正:“眼光挺刁,竟敢肖想我家小妹。等我回去給你問問。”
林濤等了好幾天,頗有點(diǎn)度日如年的感覺。許曼托三姐夫帶了話來,說這事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
人李暮辭沒看上他唄。
至于為什么看不上,還不是因了裴逸辰的緣故。林濤也算愛不逢時,看上李暮辭時,木木眼里心里只有裴逸辰。好不容易熬到裴逸辰退出木木的歷史大舞臺,李暮辭卻給自己的心上了把大鐵鎖。大門一關(guān),概不接待,管你有緣還是無緣。
夏桐覺得,裴逸辰這三個字就像淬了毒,木木放在心上時,被灼傷了五臟六腑,木木從心頭剜去,仍有清不掉的余毒。
她特地帶了家里給介紹的對象過來看木木,就是想讓孩子看看,食人間煙火的平凡也會溫馨。不過她好像有點(diǎn)弄巧成拙。
晚上8點(diǎn)左右的時候,李暮辭聽到自家門鈴響,她抱著布丁去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顧森北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