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斜陽灑落庭間,勾勒出幾許閑情。
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矮凳上,腰才過灶臺高,手中快刀卻是如臂使指,上下翻飛間,案板上菜蔬便成了均勻薄片,整整齊齊碼在一旁。
熱鍋冷油,些許姜蒜入鍋爆香,再放入當(dāng)日的脆嫩青菜,大火煸炒至斷生,佐以微醋,再伴入新制芥末……
將最后的芙蓉豆腐盛如盤中,楚軒看了看屋外天上,欣喜說道,“總算趕上了,兩刻鐘,我果然是廚藝小天才!”
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肩膀,楚軒懶散說道,“三菜一湯,兩素一葷,營養(yǎng)搭配,搞定!”
而許溫言到底沒有做甩手掌柜,這邊楚軒剛剛將所有菜肴拜入盤中,另一邊許溫言便出現(xiàn)在了門外,笑嘻嘻說道,“我隔了老遠都聞到香味了,果然讓道一你負責(zé)咱兩的伙食,是為師最英明的決定了?!?p> 白了自己師父一眼,楚軒雖然不恥于師父許溫言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這件事,不過看在他這么勤快的份上,也就沒反駁了。
而原本笑意滿滿的許道人,卻是突然看到了那一抹翠綠,眉頭一蹙,不好的回憶頓時涌上心頭。
……
盡管許溫言手上筷子不停,然而卻不見盤中的苦瓜有絲毫減少。
看著裝模作樣的師父,楚軒幽怨地對著眼前的男人喊道:“師父……”
心虛的許溫言手立即頓在了空中,“疑惑”地看向楚軒,問道,“怎么了?不夠嗎?那吃我這一半,我徒弟可是在長身體,不能餓著了?!闭f著便把盤子推到了楚軒面前。
看著目光躲閃的許溫言,楚軒嘆了口氣,怎么感覺自己才是師父啊,搖搖頭,開始夾許道人那邊的菜。
許溫言總算是松了口氣,不過卻是還是有些難為情,臉上露出訕訕之色,但是苦瓜這東西,他實在是無以承受。
看著被苦味弄得呲牙咧嘴的楚軒,許道人有意分擔(dān)一些,但是話到嘴邊卻成了,“乖徒弟,過兩日為師又要出趟遠門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
楚軒雖然對自家?guī)熥鹁尤环判陌炎约阂粋€三歲孩子獨自留在道觀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有些事就怕習(xí)慣。
從半年前許溫言第一次出遠門時,拉著黑牛和倔驢壯膽才敢假寐,到如今的習(xí)以為常,倒頭便睡,楚軒對這件事已經(jīng)能淡而處之了。
看見自家徒弟一言不發(fā),一幅不以為意的表情,許溫言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楚軒,“為師此去路途有些遙遠,算是鞭長駕遠,怎么說也得月許才能回來……”
楚軒帶著意味不明的眼神撇撇師父許溫言,默默放下筷子,疾步走到許道人面前,用奶奶的嗓音說道,“師父你把頭低下來一點?!?p>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自己徒弟在做什么,許溫言還是按照楚軒的話做了,于是他便看見楚軒用他額頭貼了貼自己的額頭。
然后就看到楚軒夸張地捂著嘴,一驚一乍地,做出困惑的表情道,“沒有害熱病啊,怎么突然說胡話呢。”
看著喃喃自語,就差把不滿刻在臉上的徒弟,許溫言好笑之余,不免有些愧疚。
但是這次情勢確實是急如星火,不容他稍緩,尤其是師兄飛劍傳書的消息也印證了他之前的一些猜測,所以他必須親自去北洲查看一番。
然而不等許溫言解釋什么,楚軒就坐回了凳子上,重新拿起了筷子,看著碗中呢喃了一句,“早日早回?!?p> 不知為何,許溫言卻是兩眼一熱,只覺心海突然卸了閘,情難自禁地跑到楚軒身前,將他緊緊抱在了胸前,嚎啕大哭道,“師父不走了,誰來也沒用!”
而楚軒則是抬頭望著天花板,不忍直視自己師父,分明是個七尺男兒,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容易梨花帶雨。
面對自己師父這說來就來的情緒,楚軒也是頗感無奈,卻也不敢開口安慰,生怕得到回應(yīng)的許溫言會鬼哭神嚎一整夜。
……
折騰了許久,許溫言才最終平靜下來,只見他雙眼通紅,身體還在不停聳動,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家徒弟。
而楚軒也是被看得有些發(fā)毛,只得柔聲安慰道,“又不是不準(zhǔn)你去,至于禮物,你覺得好我就滿意了?!?p> 聞聽此言的許溫言,也是立刻破涕為笑,眼中悲意全無。
看著眼前這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的男人,楚軒真想給自己一下,居然信了他的邪,心里有一絲絲的感動。
盡管心情大好,不過也許是因為這次要隔洲跨海路途遙遠,所以盡管呂娘和黑牛都會留在落云觀,許溫言還是心有隱憂。
于是便見他抓過楚軒,一本正經(jīng)的喋喋不休道:“一日三餐記得吃,傳授的早課記得做,丹藥記得服用,有什么問題就帶著倔驢去山下找你李叔,如果他解決不了,就去找萬殊齋王老……”
本來許溫言并不想提王老這個人,因為以他的靈感也沒能察覺出王老的特殊之處,但是也正因此,許道人才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
所以盡管楚軒和他關(guān)系不錯,許溫言自己卻從來沒和他打過交道。
而聽到丹藥,楚軒也是順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小瓶,顛倒瓶身,便從中倒出一粒金色丹丸,盡管只有龍眼大小,其散發(fā)的草木幽香卻是撲鼻而來,整個房間立時香氣四溢。
然而楚軒卻是對香味熟視無睹,直接拋入嘴中,當(dāng)做糖豆一般嚼了起來,三兩下便入了肚,只覺腦海一陣清明,渾身舒暢,卻是沒看到自家?guī)煾秆壑心悄ㄈ馓邸?p> 盡管如今楚軒吃的是心滿意足,當(dāng)初許溫言第一次讓他吃的時候,他可是寧死不從。
因為史書中不少人都是吃了所謂仙丹后暴斃而亡,楚軒當(dāng)初拼死咬緊了牙關(guān),沒讓師父給自己喂進去。
但是由于楚軒十分怕癢,被一撓便會笑的不可開交,于是楚軒便眼生生看著丹藥被塞入了自己嘴中。
然而,當(dāng)屈辱的淚水即將浸出眼角,楚軒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丹藥有些好吃!等他仔細品味后,口中只有一股草藥和花果的清香味,絕對沒有史書中所說的丹士所用的水銀之類的東西。
于是,只見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睜著大眼問道,“師父還有嗎?”
從那之后雖然各種丹藥的味道都不太一樣,有些沒有那么驚艷,楚軒還是習(xí)慣把它們當(dāng)做零食,每天按時服用。
很久之后,楚軒才知道師父一個元嬰大佬之所以這么窮,完全是因為養(yǎng)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