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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2021

彼岸2021

梅香來襲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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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12-23上架
  • 52409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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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朝天門登岸

彼岸2021 梅香來襲 2146 2020-12-23 17:17:06

  你想象一下。

  在茫茫大海中經(jīng)歷一段不計天日的漂泊,陪你一起抵抗狂風(fēng)巨浪的,只有一只由幾根木頭捆扎而成的筏子。

  只能任憑唯一的同伴帶你去任何地方,或在原地打轉(zhuǎn)。

  你不得不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上帝,它想怎樣你就得怎樣,一切只能按照它的意思辦。

  毫無疑問的是你絕不會完完整整。

  誰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彼岸,對其充滿渴望呢?

  我更加可憐,在心理和物質(zhì)兩個方面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毅然解開纜繩,跳上木筏,跟隨林的腳步開啟尋找彼岸的旅程。

  以為就像清晨起床,望見屋后山丘縈繞的薄霧下,隱約有一朵新開的小花,于是便邁著步子往山頂走,這般輕松自在。

  我和一個叫林的男子共同擁有一間山中小屋,林曾經(jīng)告訴我,小屋左側(cè)是懸崖,懸崖緊連大海,遠(yuǎn)方隱約有座島,另一個林就在島上等著他。

  為了擁有足以對抗黑暗的力量,實現(xiàn)成為一個完整的自己這一長久目標(biāo),林先我一天出發(fā)。

  我的目的實在模糊,或許只因兩個選擇擺在面前,另外一個實在更糟吧。

  第一個選擇:向右轉(zhuǎn),拖著沒有回憶的軀殼,繼續(xù)扮演其他人的兒子、朋友、戀人,自身的存在只是為了滿足別人的思念;第二個選擇:向左轉(zhuǎn),相信彼岸也有一個我,找到他,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擁有力量對抗因失憶帶來的無窮空虛。

  木筏帶著我行駛在海面,居住的小島在身后越來越小,直到最后連輪廓也完全消失。

  然而,前方的島嶼永遠(yuǎn)只有模糊的影子,我像從未接近過它一步似的。

  波光粼粼的碧綠水面一次次被殘陽染紅,再徹底成為濃郁的黑色。我蜷縮著忍受凄冷長夜的煎熬,心里清楚明天依然希望渺茫。最后,無限的恐懼和絕望將我包裹。

  海面倒影出一個骨瘦如柴的乞丐老頭兒,蓬亂而冗長的須發(fā)遮住了整個臉龐,我已經(jīng)認(rèn)不出自己了。

  驕陽和海風(fēng)令我衣衫襤褸,賜予身上多個創(chuàng)口,海水和汗液蒸發(fā)后的鹽分像無數(shù)只饑渴的螞蟻,爭相往傷口里鉆。

  我總是在這樣的疼痛中醒來,回到一個人,一只筏,一片海的現(xiàn)實世界。

  我預(yù)備迎接死亡,到陰曹地府好好過一世,絕不再做一具沒有回憶的空殼。

  死亡的感覺并不格外可怕,如同一個微乎其微的墨點,被投入廣闊無垠的大海,只覺得空。

  久違的呼喊傳來,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也疑心是天堂或地獄,實在拿不準(zhǔn),不清楚它們收錄亡靈的規(guī)矩,一個沒有記憶的靈魂它們肯要的嗎?

  沉重的眼皮嘗試了好幾次,才從枕著手臂的腦袋上微微抬起。

  筏子沿著對沖的波脊晃晃悠悠向前,既不偏左,也不偏右,呼喊聲持續(xù)不斷地從那個方向傳來。

  晨霧隨著天光微亮淡了些,兩個漆紅大字“天門”映入眼簾,原來是到了天上。

  其實到哪里都無所謂,漂泊太久,渴望任何一個可供登陸的口岸。

  我興奮起來,枯死的心又燃起希望的火光。

  右側(cè)的天空,紅日泛著金光升起,將晨霧散盡,帶來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借助暖意,靠手臂支撐坐起身,發(fā)現(xiàn)原來并不是在天上,而是到了一個碼頭。

  碼頭岸邊,拱形門下,有人與我對望,估計呼喊就是他發(fā)出的。兩側(cè)躉船的甲板和走廊,連接躉船的浮橋,陸續(xù)顯出人影,都望著這邊竊竊私語。

  兩側(cè)的水面呈現(xiàn)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左邊渾黃,右邊碧綠。筏子就沿著這條分明的界線,在潮水推動下一步一步向岸邊靠近。拱形門上先前被遺漏的一個字顯出真身——朝天門。

  林多次提及這個地方,他時常夢見自己從長江大橋縱身躍下結(jié)束此生,尸體漂流至此??杀氖?,無論長江水還是嘉陵江水都不接納他。

  這是我自登上筏子以來,第二次如此接近岸邊。

  第一次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島,同樣是在日夜交替時分,因寒冷和疼痛醒來,不遠(yuǎn)處的島上燈塔將將熄滅。由于沒有任何工具,更沒有力量改變其方向,只能聽任筏子自行移動,不得不與島漸行漸遠(yuǎn)。

  當(dāng)時并未感到失落,反而慶幸遠(yuǎn)離,因為靠近島嶼的水面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東西,無法狡辯那些不是尸體。

  為了死時有所紀(jì)念,從那天起我開始數(shù)著時日度日。

  如果沒有數(shù)錯,今天是第二十九天。

  碼頭上來了好多人,他們擠滿了躉船的甲板和走廊,浮橋,以及拱門上層的廣場。

  歷經(jīng)漫長的漂泊,即將在朝天門碼頭登岸,抵達(dá)陳、惠、林多次提及的城市——重慶。

  為什么是重慶,難道重慶就是彼岸嗎?

  一位同我形象差不多的老人,滿頭銀發(fā),滿臉絡(luò)腮胡須,身材高大而精瘦,走到水邊,跨過一只腳搭在筏子上,將一根纜繩的一端拴在筏子的木頭上。

  固定好纜繩,他兩只腳踏上木筏,靈敏的動作引得筏子一陣顛簸。

  老人如履平地,迅速將我扶起,像抓起一根木頭把我扛上肩頭,一個健步又跳回岸上。

  我被放回地上,靠著拱門左側(cè)的石墻坐下。

  老人彎下腰,兩只黝黑有力的手掌搭在我的雙肩上,兩根青筋從僅剩皮骨的手臂上冒起。他的手指要摳進(jìn)肩胛骨似的,我疼得厲害。

  老人飽含淚水的藍(lán)色雙眸,在死灰的面龐上格外有神,隨著喉結(jié)的蠕動,低沉的聲音顫抖著從兩片厚嘴唇冒出來:“回來就好,重慶歡迎你!”

  “稍作休息,然后穿過拱門‘趕——緊——離——開’!”他一字一頓催促我離開,接著說,“恕我不能陪你,我還得處理水上那個家伙?!?p>  他拍拍我的肩膀,縱身跳上水中的一只劃子,沿著兩江分明的界線劃向江心。

  所有的目光都跟著劃子,跟著老人投向水中央。

  我勉力撐地站起身,扶著墻一步一步穿過朝天門下的拱門。

  “一,二,三……七,八……八,九……”雖然知道自己腦子很混亂,但還是在心里默數(shù)著步子,借此攢足登上下一級臺階的氣力。如同穿行居住島上的神秘隧道,每一步都是煎熬,卻無法讓自己停下腳步。只不過現(xiàn)在,連哼那首曲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終于還是在接近石梯頂時,因腳下供力幾乎全無跌倒。

  

梅香來襲

彼岸系列   《淵》、《岸》已經(jīng)完結(jié),現(xiàn)決定陸續(xù)發(fā)布。   《園》、《島》正在創(chuàng)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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