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大片大片的烏云遮住似火的驕陽歇斯底里的“哭”了一場，電閃雷鳴持續(xù)了半小時之久。而后天空放晴，雨后的空氣中輕輕漾著陣陣泥土特有的清香，本就澄澈的秋日天空變得更加透亮。
“完了，”合歡捂著自己干癟的肚子，看著空空如也的冰箱，“這下真的完了，難不成要被餓死在這里嘛！oh my god！”
“不是要去超市嗎？”
合歡被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意識到聲音是從江離口中發(fā)出，她快速轉過身關上冰箱門，將視線來回掃視在江離那張帥到”慘無人道”的臉驚魂未定道：“哦，那個，我換衣服，馬上就好?！?p> 江離輕“嗯”了一聲，“給你十分鐘?！?p> “……”
周末的超市果真是人聲鼎沸，并不寬敞的過道里擺放著各種促銷打折的商品，合歡跟在江離身后舉步維艱，本就瘦小的她在剛一進超市就被淹沒在”搶購特價買一送一”的人群里無法脫身，好在江離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只要她稍一抬頭，就能看到江離那個自帶”冷凍特性”的軀體后腦勺。
合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躲開那片擁擠區(qū)，大步流星跨向江離，“那個，江離，我想…”
聽到合歡叫自己，江離倏地停下腳步。
合歡跑的太急未能剎住腳步，硬是朝江離撞了上去。
小時候有一次放學路上，同班一個男同學嘲笑合歡沒有爸爸是個野種，合歡二話不說擼起袖子，抓住那個男生的頭發(fā)向他臉上“噼里啪啦”扇起耳光。沒想到那個男生伸出左手，瞅準合歡的鼻子就是重重一拳。
痛感猝然由鼻尖傳來，緊接著一股暖流從合歡鼻子里不可控的流了下來，合歡從鼻子上抹過一把刺眼的鮮血，嚇得哇哇直哭。
從那以后，合歡再也沒有流過鼻血。
這是第二次。
這件事情雖說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但是在撞上江離堅若銅墻鐵壁般的后背時，記憶中由鼻尖傳來的痛處，像沉睡的嬌羞白雪公主一般，忽然被王子吻醒。鼻血順著人中輕車熟路的流下來，溫熱在自己的上唇邊。
“怎么了？”江離轉身。
卻看到了站在身后正在流鼻血的合歡，兩行鮮紅的鼻血掛在她的鼻子上，像找不到路似的，在流到她薄薄的上唇上面就拐了彎。似乎嫌跨過她粉嫩的嘴唇太麻煩而另辟捷徑，想要尋找一條暢通無阻的“路線”。緊接著，兩行熱滾滾的眼淚淙淙流出，合歡那粉若桃花般的精致臉蛋被噴涌而出的熱淚順然濕透。
江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合歡“嗚嗚”一聲哭了出來。
看著合歡那高挑的鼻梁下掛著兩行鼻血，江離不厚道的低聲笑了起來。合歡被痛到變木的鼻子疼的睜不開眼，只得雙手捂著鼻子低聲嗚咽，任由淚水穿過自己的指甲縫，在臉上留下干巴巴的印記。
江離過了好一會才克制自己止住笑聲，用冷冷的語氣道：“我比你大，你不知道叫我哥么？”
合歡掏出衛(wèi)生紙，擦了擦鼻血，“可是你跟我一起念高一?。 ?p> 合歡的話像一塊石頭，堵在了江離的喉嚨里，讓他瞬間咽下去了剛才想要調(diào)侃幾句的話。
“你剛才叫我干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讓你等等我…”
“等你干嘛？”
“那個…”合歡指了指身旁放滿各種牌子的衛(wèi)生棉和衛(wèi)生紙的貨架低聲道：“你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買這個?！?p> 合歡只覺自己的雙頰火辣辣的燙。
身處青春期的他們，對自己和異性的身體變化只停留在從課堂老師嘴里講出來的東西上，自身對這些的認知都只是杯水車薪。
江離早上去合歡房間替她拿衛(wèi)生棉的時候明明看到抽屜里還有幾片，所以此刻他并不能理解合歡為何要像囤貨一樣把這個東西買那么多。
超市用的袋子都是透明的，雖然回家只需十分鐘，但是讓江離拎著女生用品回家，他總歸是不愿意的。
“買那么多那個東西干什么？”話音未落，江離就轉過身繼續(xù)朝前走。
“自然是用啊！不然我買那么多干嘛？喂…我說你…等等我??！”
“不等你能拿我怎樣？”
“你很幼稚??！”
直到江離推著的手推車里再也塞不下半包拉面時，兩人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零食區(qū)前往收銀臺結賬。
“江離？”聲音細膩溫和，穿過后面長長的縱隊，傳進合歡和江離的耳中。
回頭。
江離眼眸對上的，竟是…
林夕。
她從國外回來了。
終于從國外回來了。
七歲那年，林夕被她父親送往美國。他還記得她走的那天，是一個下著大雪的圣誕節(jié)，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站在他的對面對他說她要去美國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他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愛著林夕的。
直到現(xiàn)在，他也這樣認為。
即使在人群熙攘的超市，他們之間隔了好多個“他和她”，在轉頭的那一瞬間，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
白皙的皮膚，及腰的長發(fā)，和她頭上永遠別著的那個水晶發(fā)卡，以及從她身上傳來的特殊淡淡香味。
看見林夕，江離的眼睛仿佛被一道亮光刺進，終于張開了些許。林夕認出佇立在人群中的俊美男孩是江離無誤，她便三步并作兩步，不顧旁人的冷眼相對，大步上前前緊緊的抱住了江離。
“江離，我是林夕啊！”
“嗯，我知道?！苯x抬起手，觸摸著林夕墨色及腰的長發(fā)，“我知道?！?p> “江離，我想死你了！”
“嗯，我也是?！?p> 偌大的超市，全被林夕這激動的尖叫聲覆蓋。
合歡看著這名陌生女子與江離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肀У倪@么緊，兩人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焰火炙烤著旁邊的自己，她的臉蛋隨著身體的溫度不自覺的上升，呆在原地的她仿佛覺得自己成了一顆炸彈，再多呆一秒，就會原地爆炸。
良久，抱著江離的林夕才意識到自己與江離成了全超市的焦點。不僅僅因為他們堵著前來收銀臺結賬已排隊多時的男男女女的路，更是因為他們在眾目昭彰之下公然擁抱，他們看起來只是兩個未成年的孩子??！
“現(xiàn)在這學生啊！”
“這么小就不知羞恥…”
“在學校就學的談情說愛嗎…”
“……”
不堪入耳的話里帶著唾沫星子，劈頭蓋臉向他們襲來，林夕只得松開江離，羞紅著臉整理著自己的衣服，才看到了一旁呆若木雞的合歡。
“江離，她是？”
“哦，”他聳聳肩，“我妹妹?！?p> “你妹妹？”林夕不明所以。
她走的時候，江家只有江離一個獨生子，即使江阿姨再生，可不管林夕怎么上下打探合歡，這位身材高挑體態(tài)豐腴的女孩都不像小他七歲的妹妹。
“江阿姨她…”
“此事說來話長，改日再說給你聽。”
見江離不想再繼續(xù)有關合歡的話題，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也是難以掩蓋她與江離的重逢之悅，于是在結賬出了超市后，她就挽起江離的胳膊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留合歡一人跟在身后，直到江離的家門口。
“平時也沒見有這么多話！”合歡嘟囔著小嘴巴，朝站在門口的兩人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才肯進門。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兩人交談甚久，江離才想起來問這句話。
“上周才回來的，這么多年人不在家，家里堆起來的灰塵都可以當飯吃三年了，準備收拾好屋子再來找你的，喏，沒想到今天碰到你了。”
江離笑笑，“你…還走嗎？”
“不走了，上周剛剛在西華中學辦了入學手續(xù)，我以后跟你，又是同學了哦。”
從幼兒園開始，他們就是同學，直到七歲。所以時隔九年之后的今日，他們又可以同窗。
緣盡，還是情起，江離不知。
只知道，從今以后，這個叫林夕的女孩，他每天又可以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