闃無一人的大街上,偶有幾屢青煙飄過,帶著一股饞人的炒飯味,慢慢鉆入此刻正呆在拐角處的四人鼻中。
合歡躲在悲含身后,用手輕輕拽著悲含的袖角不愿抬頭。她輕抖著身體,臉色煞白,顯然從剛才的驚嚇中還沒有緩過神來。
和那幫女生的對話,江離和林夕聽的一清二楚。只不過看到悲含在合歡身旁替她出頭,江離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出場,才站在一旁靜靜注視而已。
但萬萬沒想到此刻四人對立,氣氛竟會如此尷尬。
見到江離這個“罪魁禍首”,合歡瞬間如雷暴跳。
要知道剛才若不是陸悲含挺身而出,今晚沒準自己會因為江離這個大混蛋缺胳膊少腿也說不定,不知道江離和林夕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都不知道出來幫自己解圍。想到這里,再看看江離臉上那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合歡突然忍不住內(nèi)心開始泛酸,“江離你這個掃把星,我怎么這么倒霉??!”
呆在原地的江離足足反應了兩秒才察覺到合歡是在罵自己,于是他抬起眼眸回應:“關(guān)我什么事?”
“喂,江離!”站在一旁的悲含有點看不下去了,“合歡是因為你才被堵的好嗎?”
“所以呢?”江離聳聳肩,表示不明所以。
“喂!”陸悲含突然跨下自行車隨即推倒它,自行車落地的“哐當”一聲,合歡被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往后退了一大步。
江離身旁的林夕也被嚇了一跳,她緊緊抓著江離的袖子,把頭埋在江離身后不再看陸悲含。
但江離卻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臉上掛著的,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
“江離,你不知道你在學校被多少人惦記嗎?”悲含上前拽著江離的衣領(lǐng),看了一眼躲在身后的林夕,“如果有一天她被那幫女生堵在放學路上呢?江離你會怎樣?”
江離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也想知道?!?p> 輕描淡寫又好像鈧鏘有力,江離這樣的回答,讓合歡突然心痛不已。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桂花香突然撲面而來,本是香氣四溢,合歡卻覺得這樣的味道異常刺眼,也許是眼睛對香氣過敏,此刻竟有兩行熱淚淙淙流出,漫過合歡的臉頰,流過下巴,鉆進內(nèi)衣。九月微寒的夜晚,這滴鉆心又冰涼的眼淚竟讓合歡的身體止不住的開始打哆嗦。
江離這樣做答,完全是出自內(nèi)心。
因為林夕早已經(jīng)不是八年前那個林夕,而江離,也已經(jīng)不是八年前的那個江離。
所以他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在放學路上看到林夕被高年級同學欺負,自己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心境,還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神情自若。
他不知道,所以他也想知道。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家里又是空無一人。掛在樹梢上的月亮透過窗戶折射進沉沉的光線,將客廳染成黑白色的空間。合歡站在門口欣賞了片刻這樣的光景,發(fā)現(xiàn)自己舍不得開燈破壞這樣柔和的氣氛,便摸黑進屋后將自己扔到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喂,江合歡!”
好像是江離在叫她。
合歡騎著自行車,江離在身后拼命追她,她騎的飛快,讓整個世界都在她身旁匆匆略過。
“江合歡!”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后,果然是江離。但合歡無論怎么睜大眼睛看他,總覺得他與后面刺眼的光線混在一起,她就是看不清江離的臉。
“哐當”一聲,合歡撞到了旁邊的電線桿上,她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猛地睜開眼睛后,竟發(fā)現(xiàn)頭頂?shù)牡鯚粽龑χ约海l(fā)出并不柔和的亮光,江離就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茶幾上放著一份餃子,還冒著熱氣。
“你是豬嗎?叫了這么多聲都沒有反應!”江離看著睡眼朦朧的合歡,并指了指熱氣騰騰的餃子,“悲含帶給你的,說是你最愛吃的蝦仁豆腐餡?!?p> 合歡呆坐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剛才與陽光混在一起的江離,竟是在自己的夢中。
合歡不好意思的抹掉掛在嘴角的口水,看到茶幾上的餃子,這才想起從放學到現(xiàn)在自己滴米未進,看到這些晶瑩剔透的餃子,合歡瞬覺饑腸轆轆。
“謝謝?!?p> 她輕聲道謝,然后端起餃子一口一個吞下肚中,并不斷發(fā)出“嘖嘖”的聲響。
看著狼吞虎咽的合歡,江離本不想破壞這般略帶溫馨的氣氛,但無論他怎么克制,終究按捺不住內(nèi)心所想,“喂,江合歡?”
“怎么呢?”
江離將視線挪到合歡的眼鏡上,“今天...她們沒有對你怎么樣吧?”
“你說呢?”合歡放下手中筷子,“你要是莫名其妙被一堆人擋住去路,要你說出一個跟你根本毫不相干的人的關(guān)系,你覺得你會不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毫不相干?”江離驚愕。
不知在學校有多少女生想盡千方百計想跟江離扯上哪怕一點點聯(lián)系,為了與江離有一個擦肩而過,女生們不知道逃過多少課走過多少冤枉路,只是為了能夠得到江離的一次正眼相對。
但此刻被自己的“妹妹”說與自己毫不相干,今天還被她叫做掃把星,這種由心底里傳上來的挫敗感,簡直比他輸?shù)粢粓鲂<壔@球比賽來的更加直接。
“不然呢?”合歡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覺得自己已經(jīng)吃了八分飽,便推開餃子抽出一張紙擦嘴,”江離,我們沒那么熟吧?”
良久。
江離才本能又配合的點了點頭,“嗯?!?p> 合歡攤開手繼續(xù)問:“所以你還是不知道林夕如果被攔在半路你會怎樣?”
江離沒有做答,只是默默上樓,關(guān)掉臥室門,留合歡一人在客廳。
合歡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與媽媽嫁進江家后,自己與江離說過話最多的一次。若不是這次爸媽出遠門,她想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與江離說過這么多話了。
第二天看到林夕,是在早讀課上。
她穿著一身淡藍色長裙,頭上別著一個青色鉆石發(fā)卡,將頭發(fā)順著后背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臉上散著自信的微笑,看著江離。
合歡早該想到林夕會進到三班才對,但憑她與林夕僅有過兩面之緣的關(guān)系,實在是到不了與她坐同桌的地步啊。
“合歡,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合歡抬頭。
不出所料,林夕已然站到了自己跟前,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自己。但不知為何,看著林夕臉上那溫婉可人的微笑,合歡卻覺得發(fā)自內(nèi)心的難受。
”誰讓自己沒有同桌來著?這下活該了吧!”合歡在心中罵著自己,懊惱當初悲含吵著要跟自己做同桌自己卻不帶搭理他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實在后悔。
合歡轉(zhuǎn)頭看向左側(cè)的課桌,陸悲含正以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著她,仿佛在說:“讓你不跟我坐同桌,活該!”
“好吧,”合歡費勁巴拉的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坐吧?!?p> “謝謝?!绷窒β冻鲆粋€可人的微笑向合歡道謝。
待林夕坐穩(wěn)后,合歡卻不得不將視線挪向悲含身旁的那個自帶“冷凍特質(zhì)”的影子上,她想知道江離看向林夕的時候,眼神到底是不是含情脈脈的。
但合歡在那張冷冰冰的臉上尋覓了良久,都讀不到任何異于平常的表情,她不禁愕然:全校女生包括這個林夕,到底喜歡江離的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