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十點多都不見合歡回家,江離才后知后覺般意識到合歡是離家出走了。
他帶著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皺著眉頭攥緊拳頭將今天在琴房發(fā)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訴爸爸和媽媽,江媽媽隨即打電話給小曼,直到再三確認(rèn)合歡確實與小曼沒在一起,才火燒火燎的趕往公安局報警。
但警察說不到24小時不立案,加上今天周五,現(xiàn)在才晚上十點,沒準(zhǔn)孩子放學(xué)路上貪玩忘了時間也說不定。警察寬慰了幾句江媽媽,并讓江爸爸去學(xué)校附近的幾家網(wǎng)吧找找,超過24小時還沒回家再過來報警。
看到警察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江離真想揪住他的衣領(lǐng)給他兩個耳光,告訴他合歡才不會去網(wǎng)吧那種鬼地方。
然而,他并沒有。
合歡什么時候能讓自己這樣控制不住情緒了?江離不得而知。
站在公安局門口,江媽媽突然用胳膊環(huán)住膝蓋蹲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江爸爸俯下身摟著她不停抖動著的瘦弱肩膀,像安慰一個小孩似的摸著她的頭,告訴她他現(xiàn)在就去鄉(xiāng)下老家找,讓她回家等消息。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江媽媽早已泣不成聲,但說這句話時,她卻止住不斷抽泣的喉嚨,竭盡全力想要讓丈夫聽清自己所言。
“文華,你聽我說,你要呆在家,萬一合歡回家,你就打電話給我?!?p> “我…我…”
“我開車去找…很快就回來…”
看著哭成淚人的妻子,江爸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而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江離:
“送你媽媽回家?!?p> 落言,江離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然后他抬頭看向爸爸,四目對望時,江離卻突然感覺到臉上像被狠狠抽了幾巴掌一樣瑟瑟生疼。
父親憤怒和失望的眼神像刺眼的陽光一樣沖進(jìn)江離的視線,盡管是在皓月當(dāng)空的夜晚,江離仍覺得自己在直視太陽。
這是江離生平第一次感到愧疚不安。
江離和江媽媽回到家時已經(jīng)11點多了,客廳透過窗戶披著潔白的月光,靜靜詮釋著初冬深夜的魅力。
開燈的那一刻,江離突然看到了從沙發(fā)上蹦起來沖他大喊大叫的合歡,和癱進(jìn)沙發(fā)里睡覺的合歡,以及在廚房里拉開冰箱偷吃的合歡。
一股奇妙的感覺突然從他心底傳來,全身像是被裹上了一層棉被,他的體溫漸漸升高,臉頰開始發(fā)燙,尤其是看到合歡只穿著一件睡衣在客廳游走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燥熱突然從他身體最深處的某個地方傳來。
“合歡?”江離忍不住叫出口,眨了眨眼睛。
合歡就像幻影一樣,在向他露出來一個調(diào)皮的微笑后突然消失不見了。
江離的心臟不由得一陣緊縮,剛才身體上傳來的陣陣溫?zé)犭S著合歡的消失瞬間丟失,他打了個哆嗦,原來自己看錯了,真是不可思議。
江媽媽聽到江離在叫合歡,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她便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淚,聲音又開始哽咽起來:“她還沒回家…她還沒回家。”
江離徑直上樓。
路過合歡臥室的時候,卻沒有發(fā)現(xiàn)從她門縫透出來像以往那樣調(diào)皮的光線,江離的眉間迅速抖動了幾下,然后頭也不回的鉆進(jìn)臥室,重重摔上了臥室門。
合歡一夜未歸。
江媽媽守在電話旁邊打了一夜的盹,直到清晨天微微亮,她才癱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江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覺天已經(jīng)大亮,他只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和兩只大大的熊貓眼下樓,發(fā)現(xiàn)江媽媽沒有做早飯,他就自己從冰箱里取出一塊披薩稍微墊了一下肚子,便匆匆趕往學(xué)校。
到學(xué)校的時候,比賽剛好輪到高一三班。
班主任來不及訓(xùn)斥他就讓他直接上臺參賽,連之前說好的賽前預(yù)演也只能直接跳過。
江離在臺下一片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聲中登臺,林夕坐在他身旁,向他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江離突然覺得那微笑就像一根針,在不知不覺中深深扎著自己的心臟,陣陣泛痛。
比賽時間一分一秒地從江離修長的指尖劃過,直到江離恍恍惚惚如夢初醒般在鋼琴上按下最后一個按鍵時,臺下為他拍手尖叫的聲音才斷斷續(xù)續(xù)的響聲,聲音婉轉(zhuǎn)回蕩在禮堂上空久經(jīng)不息,但卻讓江離覺得很是鬧心。
在一堆小女生的簇?fù)硐?,江離走出禮堂才發(fā)現(xiàn)太陽已掛在頭頂,不過溫度不高,依舊刺眼。
甩開她們真是不易,江離費勁巴拉地脫身,隨即又被身后的聲音叫住。
“喂,江離!”
江離回頭聞聲望去,只覺向他跑來的這個長頭發(fā)的女生有點面熟,但他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怪只怪全校女生差不多都是及腰長發(fā),就連林夕也是。有時林夕混在一堆人中間,自己也要仔細(xì)找好久才能找出她,所以江離才覺得留長發(fā)的所有女生都長一個樣,辨識度都不高。
“怎么,不認(rèn)識我了?”
“嗯,想不起來?!?p> “我,于小曼,在你家,我們見過?!?p> 小曼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追上江離后她微微彎下腰,雙手搭著小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下一秒空氣就突然成了稀缺物種了一樣,讓江離也忍不住想要跟著她的節(jié)奏一起呼吸。
“想起來了。”江離被這么一提醒,記憶隨著合歡那天的窘態(tài)很快翻涌了上來。
旁邊的林夕卻不樂意了,她上下打量著這個氣喘吁吁的女生,模樣倒是可以,不過身材差了些,衣服也不是名牌,是怎么進(jìn)到江離家的呢。
“看什么吶!”小曼可就看不慣林夕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瞬時氣不打一處來,“林夕你這個心機(jī)婊!”
“你說什么?”林夕用最溫柔的方式慢慢放大自己的瞳孔,然后輕聲朝小曼吼回去。
“全校女生都知道你是什么貨色,你去問問林夕大名在學(xué)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你再說一遍!”林夕那細(xì)柔的聲音瞬間升高了一個音調(diào),惡狠狠的盯著小曼,恨不得下一秒能一口吞掉對面的小曼。
小曼雙手抱胸“嘖嘖”了兩聲,“哎呦喂,原來白蓮花也會吵架??!”
“你說誰是白蓮花?”
“就說你怎么著?”
“………”
小曼和林夕之間躍躍欲試的第一次打架,被站在一旁的江離伸出的兩只手給瞬間扼殺在了萌芽狀態(tài)。
陸悲含聞聲而來,他看到一旁咬牙切齒的林夕和一個陌生女孩怒目對望,他用手拍了拍江離的肩膀,“怎么了?”又指了指小曼,”她是誰呀?”
“我是你大爺!”
小曼覺得自己就像被吹鼓的一個氣球馬上就要爆炸,而此刻出現(xiàn)的陸悲含,卻莫名戳中了那個氣球,“砰”的一聲,原地爆炸,小曼只能向他撒氣?!闭l讓他運氣不好,非要做我的出氣筒”,小曼吼向陸悲含,還不忘這樣安慰自己是情有可原。
“神經(jīng)病啊你?”陸悲含被這陌生女孩突如其來的謾罵給“嚇得半死”,“練獅吼功呢?”
小曼打量著跟前這位罵自己有神經(jīng)病的男生,瞇瞇小眼,皮膚黝黑,與合歡嘴里形容的陸悲含真是如出一轍。
“你就是陸悲含吧!虧合歡還把你當(dāng)好朋友,合歡真是瞎了眼…”
“江合歡,她怎么了?”陸悲含聽到合歡的名字,立刻按下了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怒氣。
“是合歡,她昨晚沒回家。”江離慢慢回答。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沖向他。
“怎么回事?”現(xiàn)在只有陸悲含一人被蒙在鼓里,他當(dāng)然想知道緣由。
小曼微微被平息下來的怒火瞬間又被陸悲含這句話點燃,她指著林夕罵道:“這個白蓮花,說阿姨是第三者,合歡是岳一科技董事長的私生女…昨天下午本來跟合歡一起約好去琴房的,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都沒見到她…”
林夕也雙手抱胸,將頭歪向一邊補充道:“她本來就是私生女,我又沒說錯…”
小曼聽聞更加生氣,她指著林夕怒懟:“私不私生女關(guān)你屁事??!輪得到你指手畫腳么?”
“我…”
“夠了!”
制止林夕和小曼吵架的,是江離的怒吼,沒錯,林夕聽的一清二楚。
得知真相,陸悲含嘴角剎時抽搐不止。他上前拽著江離的衣領(lǐng),看著江離那雙無辜又深邃的眼眸怒聲道:“江離,我再次請求你,帶著你的林夕離她遠(yuǎn)一點好不好…”
像大海漫過船只一樣,陸悲含的話,悄無聲息的淹沒了江離心中那一丟丟類似對合歡的心疼。
“好?!苯x輕輕回答,然后甩開陸悲含拽著自己衣領(lǐng)的雙手,帶著林夕揚長而去。
下午回到家時發(fā)現(xiàn)江爸爸已經(jīng)回來了,他去了一趟合歡的老家,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仍是一無所獲。
江媽媽坐在沙發(fā)上大把大把抹著淚,嘴上一直念著合歡合歡,卻一直不見合歡蹤跡。
江離坐在一旁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心里不斷重復(fù)著陸悲含的那句“你的林夕”,內(nèi)心傳來的,卻是一種被誤會的觸感。
正當(dāng)全家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合歡失魂落魄的輕輕推開了客廳大門,衣衫不整的出現(xiàn)在了大家面前,并輕聲喊了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