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許漢川

　　那男人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袋，想了想道：“要不我?guī)湍戕D交給他吧。他現(xiàn)在好像是去桑平區(qū)參與救災了。”

　　“他親自去了？”祝振手里的動作一僵，聽的瞪目結舌，接著又道：“那他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得看那邊什么時候救完，或者有重要會議?！蹦侨苏f道。

　　桑平區(qū)——

　　桑平區(qū)在井州市屬于比較偏遠的一個區(qū)，其中不乏一些郊區(qū)的村莊，或者隱藏在繁華街區(qū)的城中村。

　　此時道路上積水已經漲到肩膀的位置了，水混著泥土渾濁不堪，雨還在止不住的狂下，水也在嘩啦啦的漲，汽車、家具、雜物全隨著水流亂飄。

　　幸好這條街的電路總閘早就關了，免得一面受著洪災，一面還要小心觸電的危險。

　　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自家屋頂。他守著身邊女兒的尸體哀嚎不止，痛苦的淚水摻著雨水落下。

　　“我的女兒……”他哀嚎著，手緊緊的捂著女兒脖子上的傷口，那里鮮血正不斷涌出，從他的指縫間滾落在地上。

　　他臉上的口罩，早在逃命時不知去向。雨水打在濕漉漉的頭發(fā)上，不斷順著發(fā)梢劃過臉頰。

　　他跪坐在地上，將女兒的尸體摟入懷中，涕淚交加痛哭著：“為什么就是我們，為啥這苦難就要落在我們頭上?！?p>　　房檐下，一聲聲喪尸的嘶吼聲傳來，它用力抓撓著墻壁。指甲和指尖早已磨爛，在墻上留下血跡斑斑。

　　那中年男人在模糊不清的雨中，望了一下灰暗昏黃的天邊，又看了看腳下被水泡滿的院子。

　　他對里面的喪尸哭訴道：“媳婦兒你也別怪我。我不能…我不能讓女兒也死在你手里……她弟都被你咬死了，你還不夠嗎?！?p>　　“為啥呀！老天爺！那些做官的什么事沒有，這平白無故的，苦難為啥就降在俺家？”他哭喊著，下面的喪尸也嘶吼的更歡。

　　狂風刮著雨打在他身上，身上只有一件單薄濕透的褂子，他被這風掛的牙齒止不住打顫。

　　他哆哆嗦嗦的放下女兒的尸體，雙手顫抖著爬到房檐邊上，臉色慘白口齒不清的說道：“媳婦兒，你放心……”

　　雨水劃過眼角一道道皺紋，從他蠟黃粗糙的臉頰上流過。

　　他感到大腦里有什么扭曲的東西開始滋生，抹了一把臉繼續(xù)道：“我……我一定，一定找?guī)讉€人到黃泉路上給你作伴兒?！?p>　　遠處隨著發(fā)動機的聲音，一架橡皮艇飛速從遠處駛來。

　　上面總共就三個身形健壯的男人，都穿著救生衣戴著口罩，船上還放著許多口罩和急救用品。

　　“等會兒救著人了，就先我下去把人救上來，然后你們給發(fā)口罩。”許漢川拿著一袋子醫(yī)用口罩對兩人道：“你們才來，先看看。貿然下水很危險?！?p>　　“他們要是有什么緊急情況。諾，那兒就是急救用的，到時候看情況，能用到的就用。”他把口罩放下，指了指不遠處那堆物資，教導道。

　　這兩個剛來支援志愿者，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渾身都充滿了干勁，正是為社會人民做事的時候。

　　兩人各自點了點頭，一人控制著汽艇走向，一人拿著喇叭，準備朝遠處的房子里喊叫。

　　“那兒有人！往那兒走！”一年輕人高喊著，手里的喇叭指向遠處一棟房子。

　　船很快就開了過去。

　　許漢川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頂上那道被雨淋的模糊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

　　他手扶著邊緣，慢慢往汽艇邊上靠去，準備等會兒方便把人救上來。

　　那中年男人也聽到了發(fā)動機的聲音，他尋聲看去，一片汪洋之間，一只灰白色的橡皮艇朝他這邊駛來。

　　若是尋常的時候，這只救援船，一定就是混沌黑暗里的一點光。

　　但他現(xiàn)在牙齒不住的打顫，胸口必須劇烈喘息，才能讓大腦平靜下來。他現(xiàn)在只想讓這些人，去黃泉路上和自己媳婦兒兒子搭個伴。

　　為什么這些磨難還要降臨在他頭上，為什么他一輩子命這么苦，為什么有的人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勺，他卻不能。為什么老天爺?shù)浆F(xiàn)在還要這么折磨他。

　　他喘著粗氣咬著牙，手中顫抖的從地上撿起一把柴刀，手抖得厲害，刀在他手中好幾次都沒拿穩(wěn)。

　　最終他還是把刀拿在手里，用破布將它包起來。

　　橡皮艇很快開到了院墻底下，就這一會兒，水又漲高了幾公分，人在船上都能直接爬上幾米高的院墻了。

　　“唉！大哥！我們是來救援的！你們上面幾個人？”

　　許漢川一邊喊著，一邊伸手夠著堅硬冰冷的磚墻。他手扒在墻頭上，整個人往上一翻，就爬上了墻頭。

　　這家是個帶院子的二層小樓，二樓往上就是樓頂，院子里的墻要比一樓高那么一點兒。

　　里面的人沒有回答，他以為是因為什么特殊原因，暫時開不了口說不成話。

　　“要不你從樓頂先下來，到二樓陽臺上來?！彼斨伙L刮進眼里的雨水，艱難的朝上面的人喊道。

　　風雨吹得他兩眼模糊，也看不清樓頂?shù)臓顩r，只知道上面的人半晌都一個字都沒說，甚至一點聲音都沒有。

　　“喂！上面的人！”他仰著頭喊道。

　　忽然腳下傳來一聲腐朽的嘶吼，同時伴隨著一股尸體腐爛的惡臭味。

　　許漢川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低頭看去，卻更是被面目猙獰的喪尸嚇得腿軟，差點從墻沿上掉下來。

　　意識到可能樓頂?shù)娜艘呀浭軅?，這里給他的時間不多。

　　他哆嗦著爬到院墻和二樓連接的地方，雙手顫抖的扶著墻面，心中還想著要把樓頂?shù)娜司瘸鰜怼?p>　　外面?zhèn)z年輕人，也都聽到了院墻里的動靜，開船的那個大聲問道：“許大哥。里面怎么了？”

　　“沒，沒事?！痹S漢川臉色蒼白如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才猶豫著說道：“我需要告訴你們倆一件事?！?p>　　“這里有病毒，已經有人感染發(fā)作了?！彼暮粑行┘贝伲f的每個字都十分慎重。

　　下面兩個年輕人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們咽了咽口水，環(huán)視了一被雨水包圍的四周，雨聲很大，水也渾濁的看不見底。

　　前面拿著喇叭的年輕人，手一軟，幸好喇叭沒掉進水里。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牙齒打顫著說道：“沒事。把這個人救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