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左懷遠處理好了一切,陸子玉便被他們接上了馬車。我和忒恩斯騎在馬上,跟在隊伍里,接下來要跟著他們回京城。
這之前,左懷遠特意問了忒恩斯:“林大俠當真要回京?”
“你放心吧,我沒有那個意思,老五比我適合那個位置,”忒恩斯想了想,補了一句,“我就是回去跟六弟算算賬。”
“那這位白姑娘?”
“她被人看見和我走在一起,想裝作沒關系也來不及了。”
于是左懷遠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許憐憫。
我發(fā)自內心地感謝,但是也想發(fā)自內心地說一句“不需要”。畢竟,比這更復雜的情況我見的可能比他這輩子要見的都多了。
下午,我騎馬和忒恩斯跟在隊伍后面,不住地打著哈欠。這時候再想想昨晚的事情,總覺得像一場夢。
Leaf的通訊正好在這時候接了進來。
“怎么了,怎么這時候才聯(lián)系我?”我打起精神,leaf那邊明顯不太尋常,恐怕是昨晚出了什么事兒。
“昨天被發(fā)現(xiàn)了,換了個地方,現(xiàn)在困的要死?!眑eaf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看來昨晚她們也不太好過。
“重氏那邊開始加強監(jiān)察了?”
“算是吧,不過沒大問題,他們就是加強了一下密度,本質上技術還沒升級,暫時碰不到我。你怎么樣?感覺也挺累的?!眑eaf笑了一聲,聽著倒還算有精神。
“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昨晚被追著跑了半宿,”我笑了笑,“反正我在這邊暫時也死不了,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p> Leaf沉默了大約有三秒,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你要不就留在那里吧?我看那個神對你也挺好的,你就在那邊挑個好一點的世界,留下吧,回來沒有希望?!?p> 我被她的想法驚到了:“說什么胡話?”
“我很認真,你加入我們不就是為了活的有個人樣嗎?這話是你自己說的,留在那邊過現(xiàn)成的好日子,總比回來……”
我打斷了她:“那個人樣里,包括你們,我希望和你們一起過得有人樣,有問題嗎?”
說實話,我不生氣是假的,雖然leaf確確實實地在為我考慮,但是如果我真的這么做了,恐怕這一生也不會原諒自己。
在leaf說話之前,我切了通訊。
結果忒恩斯也來湊熱鬧:“如果你想留下的話……”
我大腦一熱,直接順嘴說了出來:“你腦子是有什么毛病嗎?”
整個隊伍的人都看了過來,驚訝和疑惑的目光交織,只有馬兒聽不懂們這些人類的復雜情緒,依舊平穩(wěn)地走在路上。
“抱歉?!边魉挂舱f了出來。
這回圍繞著我們的目光,更多了。在他們眼中,大概忒恩斯的身份更接近于“大皇子”而不是“林恩”,所以才會驚訝于我的“僭越”。
在這點上,我們的默契大概還不如我和重鶴……在我父母出事之前,我和重鶴在學校里一直都裝得很好,不,現(xiàn)在不想這個。
之后隊伍里沉默了很長一陣子,我昨晚被追得有點反應過度,不停地環(huán)視四周,生怕有人跟在隊伍附近。
左懷遠放慢了速度,來到我們身邊:“白姑娘,怎么了,我看你一直在看四周。”
“我在找有沒有人跟著。”
“哈哈哈,沒關系的,姑娘不必如此警戒,他會派人跟著是必然,但是他絕不可能做出偷襲的事情,姑娘大可以放心?!弊髴堰h此時看著我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著一個緊張于課業(yè)的孩童一般……慈愛。
我嘆了口氣,接過了他的話:“是我多慮了?!?p> 他回了隊伍前面,我一路無話。
入夜,左懷遠帶隊找了處開闊地方,停下了車馬,開始駐扎。
陸子玉這一路似乎很是憋屈,我們在離隊伍稍遠的一棵樹邊栓馬,他下了轎子就一路走到我們身邊:“總算是停下來了,我要給那個小太醫(yī)折騰死了?!?p> 看他來的時候板著一張臉,有模有樣的,到我們兩個面前,卻是一下子就松了氣。想一想,他這個年歲,也不過是高三的孩子,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總要壓抑些本性的。
“太醫(yī)?”
“啊,左懷遠說是從宮里帶出來的,這一路上他都不讓我起來,我身上的傷……嗷!”
我戳了一下他的傷口,他這么一喊,不遠處搭營的那些人紛紛看了過來。
我低聲問他:“現(xiàn)在宮里是云妃在管事兒,對吧?”
“那小太醫(yī)的爹是名醫(yī)張茂,送進太醫(yī)院來學東西的,沒什么問題。”
“總要有個立場?!蔽铱粗懽佑?,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警戒性這么低。
“雖然他……”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轉而又忽然高聲說了一句,“他人挺好的。”
在他身后,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一個身影正氣勢洶洶地往過走:“太子殿下,您身上還有傷,請您回去好好休息!”少年的聲音讓人不忍懷疑,畢竟,他實在是年齡太小了,看著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我就是出來放放風,總躺著也不好……”陸子玉跟著那小太醫(yī)回去了,我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身影。
在我確定他們聽不到這邊的聲音以后,我對忒恩斯說了句:“這身份真方便?!?p> “他還是個孩子?!?p> “就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啊,”我有些無奈,“l(fā)eaf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跟著江燃給阿爾法公司下絆子了,我十二歲的時候……”
說到自己,我突然停住了,有些話真的很難說出口,特別是那件事……每次想起來都讓人喘不上來氣。
“怎么了?”忒恩斯看著我,像是個很好的聽眾。
“我覺得我有點得意忘形了?!痹谶@些世界里不過呆了一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就自然而然以為自己可以面對過去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情了,但其實我仍然做不到。
忒恩斯沉默片刻,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陪我在這棵杏樹下站了一陣子。這棵樹開的是白花,花香很淡,雖是野長的樹,但卻開得相當絢麗,比起人工培育的花,多了一種精神氣。
每朵花都柔柔弱弱,每朵花都傲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