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被人當成牲口,扔到尸坑里任由野獸啃食。”
魚禾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魚禾在見識了尸坑以后才明白魚豐為何會放棄軍司馬的身份,選擇帶人逃進山林。
任何一個父親,都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的扔進一座尸坑里,任由野獸啃食。
魚豐聽到魚禾的話,以為魚禾害怕葬身尸坑,他安慰道:“有阿耶在,沒人敢把你丟進尸坑里?!?p> 頓了一下,魚豐又補充道:“我們已經(jīng)逃出了兵營,兵營里的那套規(guī)矩管不到我們,朝廷的兵馬如今在攻打其他幾股大勢力,根本無暇顧及我們?!?p> 劉川在一旁忍不住插話道:“少主,你救不救人,都不會有人將你扔進尸坑?!?p> 魚禾的目光在魚豐和劉川身上掃視了一圈,沉聲道:“朝廷的兵馬現(xiàn)在無暇顧及我們,不代表以后也無暇顧及我們。一旦他們清除了其他幾股大勢力,騰出手對付我們,我們該如何應對?
我們只有五個人,能擋得住朝廷的千軍萬馬?”
魚豐眉頭微微一皺,道:“以阿耶對朝廷的了解,我們?nèi)藬?shù)不超過十人,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我們。”
朝廷派遣的大軍,首要任務是征討西南不臣,而不是剿匪。
逃兵們占山為王,聚眾起義,朝廷的兵馬自然會征討。
但三五個逃兵組成的義軍,根本不值得他們興師動眾。
魚豐此前率領著許多人逃出了兵營,被朝廷派遣兵馬圍追堵截了多日。
在他們的數(shù)量被削弱到了六人以后,圍追堵截他們的兵馬也就消失了。
由此可見,朝廷的兵馬只討伐大規(guī)模的勢力,小規(guī)模的勢力他們根本懶得搭理。
魚豐的話,魚禾稍微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但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他不會放棄自己的想法,他再次開口問道:“朝廷的兵馬現(xiàn)在不會在意我們,以后呢?朝廷派遣了十萬兵馬征討西南不臣,可到了西南近三個月,除了小勝了兩場外,毫無建樹。
如今平蠻將軍馮茂退居巴蜀,卻沒有退回長安,那就說明朝廷征討西南不臣的決心很大。
馮茂隨后很有可能會卷土重來,也有可能逼迫著巴、蜀、犍為等郡的罪囚、民夫、官吏、贅婿、商賈等代軍出征。
戰(zhàn)事很有可能會一直打下去。
但是礙于瘴氣之害,馮茂奈何不了句町人和滇人。
一旦朝廷問責,您猜馮茂會不會命人殺良冒功?
到時候,我們就不是五個微不足道的逃卒,而是叛軍,是軍功。
您覺得朝廷的兵馬會輕易放過我們?”
魚豐聽完魚禾一席話,瞳孔微微一縮。
魚禾的話講的很直白,他全部聽明白了。
正是因為全部聽明白了,他才覺得膽寒。
他不得不承認,魚禾說的話有九成九會實現(xiàn)。
因為朝廷第一次征討句町不臣的時候,漢陽都尉治所的兵馬就是這么干的。
他身為漢陽都尉治所里的軍司馬,知道一些詳情。
當時句町人初叛,朝廷發(fā)巴、蜀、犍為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馬平定叛亂。
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馬,殺到了六盤水,就被瘴氣所阻。
為了避免朝廷問責,他們就殺了一群藏在山林里的野人,以及三座藏在大山深處,不問世事的小部族山寨,用他們的人頭,給了朝廷一個交代,朝廷才沒有重處他們。
馮茂手里的兵馬可比三郡都尉治所的兵馬多多了,他要是殺良冒功,那六盤水周邊不會有活物。
藏在此處的五人,自然難逃一死。
魚禾見魚豐似乎被自己說動了,就趁熱打鐵道:“阿耶別忘了,除了朝廷的兵馬,山林里還有句町人的蹤影。一旦被句町人盯上,我們也很難活下去。
句町人比我們更擅長在山林里奔走,也比我們更擅長在山林里捕獵。
所以我們現(xiàn)在必須壯大,趁著馮茂沒有殺良冒功、趁著句町人沒有盯上我們的時候,快速壯大。
只要我們?nèi)俗銐蚨?,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p> 魚禾環(huán)視了一下魚豐四人,又說出了一句他們難以拒絕的話,“就算馮茂派人剿滅我們,就算句町人盯上我們,只要我們?nèi)俗銐蚨?,我們也可以讓別人拖著他們,我們先逃?!?p> 魚豐一臉愕然的盯著魚禾,他很難相信,魚禾居然能說出這么一番話。
在他的記憶中,魚禾心地純良,沒有心機。
可現(xiàn)在魚禾不僅說出了讓別人幫他們拖著敵人的話,還詳細的分析的眼前的局勢,心思遠比他還縝密。
若不是他能清楚的看到魚禾的臉,他都會懷疑,兒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難道是因為死過一次,又見識了尸坑里的大恐怖,一下子就長大了?成熟了?
魚豐心里充滿了疑惑,沒有言語。
劉川卻被魚禾的話說動了,他是隊伍里年齡最大的一個,也是最危險的一個。若不是他粗通一些醫(yī)術,又能在關鍵時候充當魚豐的狗頭軍師,一直被魚豐護著,恐怕活不到現(xiàn)在。
如果局勢發(fā)展到魚禾所說的那種地步,那確實得多找一些人。
一旦朝廷的兵馬和句町人來襲。
有其他人頂在前面,他活命的希望就會大一些。
“主公,老朽覺得少主言之有理?!?p> 剛才還在幫魚豐說話的劉川,立馬改口支持魚禾。
魚豐聽到了劉川的話,緩緩回神,感慨道:“禾兒真的是長大了……”
魚豐最終還是將魚禾的一切變化,歸功于魚禾長大了、懂事了。
魚豐感慨過后,苦笑著道:“我竟然也被禾兒給說動了,若是隨后的情形真的如同禾兒所說,那我們確實該多聚一些人才行。山林里的其他逃卒,在山林里待久了,各自都有了山頭,我們冒然加入,或者是將其收入麾下,都很難掌控。
那些被扔進尸坑里的活人,確實是最適合被我們招攬的人選。
只是尸坑邊上如今圍滿了野獸,我們想從野獸口中搶人,十分困難,弄不好還得把自己給搭進去。
更重要的是,禾兒能不能治煙瘴之毒,還需要驗證一番。
族里發(fā)蒙先生的話,并沒有經(jīng)過驗證,不能當真?!?p> 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相魁,突然開口,“那就抓個人,讓他吸兩口煙瘴,讓少主試試?!?p> 魚禾一臉錯愕,他覺得相魁有點不把人命當回事。
他原以為魚豐會訓斥相魁,沒想到魚豐聽到了相魁的話,居然撫摸著短須,做出了思索狀。
魚禾趕忙干咳了一聲,試探的道:“兵營里負責拋尸的將士,應該不會太多,那座尸坑已經(jīng)淪為了野獸的樂園,我們不敢深入,兵營里拋尸的將士們,恐怕也不敢深入。
他們有可能會在半道上丟下那些身中煙瘴之毒的人……”
魚禾話說了一半,魚豐就點著頭沉聲道:“你說的不錯,兵營里負責拋尸的人,只有一什。依照尸坑里目前的狀況,他們肯定不敢深入。他們很有可能會將人丟在半路上?!?p> 不等魚禾再次開口,魚豐就站起身,道:“阿耶和相魁跑一趟,拖一個人回來,你試試。”
說完這話,魚豐吩咐巴山和劉川照顧好魚禾,然后帶著相魁離開了峽谷。
魚禾忍不住夸贊,“阿耶還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p> 魚豐這種說做就做,毫不含糊的性格,魚禾十分喜歡。
世上大部分成功人士,都是雷厲風行的性格。
在他們了解了事情的收益和風險以后,他們決定要做,就一定不會拖拖拉拉。
魚豐和相魁走后,巴山忠心耿耿的守在魚禾身邊,劉川則蹲在一旁,試探的問道:“少主,你家先生說的法子真的能成?”
魚禾隨口敷衍了一句,“能不能成,試過就知道了?!?p> 劉川還要開口,魚禾卻搶先一步道:“阿耶和相魁去冒險,我們也不能閑著。此地隨后很有可能會住很多人,其中一大部分還是病人,所以我們必須多弄出一些平地,還得多弄一些碗筷。
我們存儲的食物也不多,得盡可能的多弄一些食物才行。
阿耶和相魁隨后很有可能會一直奔波在救人的路上,所以我們必須自己動手找食物?!?p> 劉川張著嘴,愕然的盯著魚禾。
他有點不明白,魚禾明明還沒有驗證他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是否有效,現(xiàn)在弄這些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
他那里知道,魚禾治療煙瘴之毒的法子,源于兩千多年后,早就經(jīng)過了驗證,早就活了無數(shù)人性命。
魚禾既然決定了要脫離眼前的困境,那他的腦海里已經(jīng)行成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而他的計劃,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救人。
劉川不知道魚禾的心思,但還是按照魚禾的吩咐開始做事。
魚禾帶著劉川和巴山,將石頭地上一些散落的石塊,挪到了石頭地凹陷的地方,盡量的將石頭地弄平整。
巴山話不多,但是干活的時候十分賣力,他塊頭大、吃得多,力氣也大。
他幾乎一個人包攬了搬石頭的活兒。
劉川力氣小,根本搬不動石頭。
魚禾大病初愈,也沒多少力氣。
最后二人將修理石頭地的活兒交給了巴山,二人去峽谷當中的小溪里去尋找食物,看看有沒有魚蝦。
峽谷的深處,有一處淺灘。
淺灘里面有一群魚兒在快活的游動。
劉川和魚禾找到淺灘的時候,都驚了。
劉川激動的胡須都在顫抖,“上次到此地查看的時候,沒有深入,完全沒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會有這么多魚。早知道這里有這么多魚,我們也不用跑到幾里外的山洞里去住?!?p> 魚禾則幽幽的感慨了一句,“沒開發(fā)過的山林,果然物產(chǎn)豐富……”
只是,一直食膾的話,會不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