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辰動身之后,別的地方也跟著起了些許動靜。
高升客棧里。
與雅字一號房隔著走廊相望的一間居室里,房間的格局、裝飾風格與雅字一號房大同小異,位于外間的圓桌旁,正面對面坐著一位老者,以及一名年方十三四歲的女子。
老者便是姚翁所說的云山先生。
他面朝軒窗而坐,皺紋密布的眼窩里含著些許凝重,輕輕搖擺著手中的一把圓蒲扇,抬頭望著虛空,一副神思欲飛之狀。
端坐在她對面的女子,面上也是有些不淡定。
這女子身穿一襲杏黃色衣衫,望著體態(tài)玲瓏,舉手投足之間透著嫻雅,一張清秀的臉仿若涂抹了凝脂一般,精致的白皙透亮,仿佛吹彈可破。
只是,她澄澈的雙眼里兀自含著一絲愁緒,眉頭也是微蹙,不過看上去,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這個年齡段的女子,總會有她們內(nèi)心里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事。
云山先生微微晃悠了頭腦一番,終于定下身子,望著對面懷著心事的女子雙眼含著愛憐,不覺微微一笑:“怎么,看不到人,心里放不下了?”
“祖父!”女子嗔怪著望了老者一眼,慌張片刻,才收起了小情緒,輕啟朱唇道,
“修兒才不會這么無聊呢……我就是想,那個江公子已經(jīng)被你查明了,出身寒微,現(xiàn)為薛府下人,一介做雜務(wù)的,豈能學到此等才華?此事,令修兒百思不解?!?p> “老夫也是不解……”云山先生捋著胡子,輕嘆一聲道,
“那個小郎君能七步做出一首打油詩,流傳下去必定膾炙人口,想必沒他說的只讀了一些無用之書那么簡單,此人腹中該有些才華,只是他為何有意掩飾,著實令人猜不透。”
叫修兒的女子不禁抬頭沉吟片刻,方閃著雙眸道:“興許此人天資不俗?”
“應(yīng)該是了!”云山先生頷首,“讀書須有天資,領(lǐng)悟力絕佳,方能事半功倍。
這兩日老夫問過跟蹤他的洪九,小郎君年紀輕輕,居然在打榮府的主意,而且做事很見章法,令人稱奇……只是洪九也未探明,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云山先生說到此處,頓顯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禁又望了對面的軒窗一眼,神情之中盡是迷霧重重。
“祖父,你昨日說過,榮府已差人一路跟蹤他了?!?p> 杏黃衫女子提起這事,心緒有些不寧,“而且,江公子昨日曾去過清風巷,遇到一個戴著斗笠的人,當場被嚇的魂不附體——他該不會有什么危險?”
“誒,你只管放心就是……”
云山先生搖頭晃腦說著,拿著蒲扇對她擺了一擺,笑道,“昨日在清風巷,小郎君其實一點都不危險,畢竟有洪九他們在,也有榮府豢養(yǎng)的幾位高手在,即使那人發(fā)現(xiàn)了小郎君,也會有我們和榮府暗中保護他。
修兒,你是不是很擔心小郎君的安危?”
“我……”杏黃衫女子聽了,不禁兩頰泛起一片紅暈,微微垂下臻首,略顯怯生生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祖父,你說……榮府也會暗中保護他?”
云山先生頷首:“那是自然!在沒有弄清小郎君的意圖之前,榮府定會好生保護他的。老夫猜測,榮府昨日放出去的兩個小郎君,應(yīng)該是做的一個局。”
“一個局?!”
“想必是了?!痹粕较壬Φ脑幃?,嗐了一聲,“昨日小郎君當街問詢的那個綠衫女子,是榮府里的人,回去必是稟報了一番,才有了后來的故事?!?p> 杏黃衫女子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江公子能夠引起榮府的注意,想必他的意圖定不會簡單了……”
“說的有理!”云山先生跟著附和道,“在真相揭曉之前,我們從旁觀看就是?!?p> “可是,江公子已經(jīng)嗅到了危險……”
云山先生笑著擺擺蒲扇:“這正是小郎君的不簡單之處,老夫倒是奇怪了,年紀輕輕就見識不凡,心思靈活,還能做出一手打油詩,當真算得上這個年歲上的妖孽了。”
“妖孽?”
“妖孽!”云山先生面目深沉的頷首,忽又搖頭笑道,“難得的是,小郎君對待楚府上的那個莽撞小丫鬟,尚能不作計較,還給指點了一番。誒,修兒,你沒看錯他?!?p> “祖父……”杏黃衫女子不禁羞怯的垂下臻首,怪道。
云山先生笑了起來:“這有什么……你放心便是,祖父會好生交代洪九,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小郎君的。”
聽到這話,杏黃色女子放心下來,轉(zhuǎn)而又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祖父,江公子出身寒微,而我們乃是……”
“無妨!”云山先生笑著搖頭晃腦,
“老夫看那小郎君,如此天縱之才,給他幾年寒窗,勢必會有一番作為,改變出身并不是難事。老夫只想問你,他日小郎君果真愿意走仕途,你心里可會有所想?”
“修兒……”
“你若不說,祖父就不管了!”
杏黃衫女子嗔怪了老者一眼,才吞吐道:“江公子若是希望走仕途,一展平生抱負,當屬人之常情,修兒豈能有什么所想……”
“如此看來,你不介意小郎君走仕途?”
“……”
云山先生朗聲一笑:“也罷,任憑他去吧,反正我家修兒愿意嫁雞隨雞!”
“祖父……”
“你放心便是,一切由老夫為你做主!”云山先生的臉上猶自掛著笑容,“小郎君如果不識抬舉,老夫要了他性命!”
“啊?不可!”
“嗯,看你這般情急,老夫便放心了!”
榮府里。
一處幽暗的空曠密室之內(nèi),僅僅靠在里面的墻邊擺著一副桌椅,那上面正端坐著一位須發(fā)俱白的老者。
這位老者一動不動,身子微微有些發(fā)福,一臉輕微的褶皺,已然老態(tài)龍鐘,若不是雙眼仍舊有神,會令人感覺他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老者的對面,躬身立著一個普通市井小民打扮的年輕男子,樣貌平平,年方二十許。不過,只要細心留意他的站姿,就可判斷他并不像尋常人,而更像一個武者。
“家主,我們昨日跟蹤了那人一路,總感覺身后不太對勁,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幽靈在留意著我們……”年輕男子低頭稟報著。
“哦?”老者的眼神里閃出了一絲異色,“竟未探查到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