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未時之后,江辰經(jīng)過一番豪賭,面前桌上的銅錢已經(jīng)堆的如一座小山。
他仍舊選擇見好就收,伸手招呼過來隗升,讓他將所有銅錢都兌換成了銀兩,交與了身后的兩個小紈绔,這便起身,率領著幾位公子奔赴茶樓而去。
不久,他們出現(xiàn)在了一爿茶樓的二樓雅室之內(nèi)。
幾位公子面前擺著一杯香茶,桌子上點綴著幾盤瓜子蜜餞之類。
自稱沈不群的青衫小紈绔,品了一口香茶,抬頭望著坐在對面的江辰,臉上滿滿的贊許之情:“云公子果真涉獵頗多,精通象棋、賭技,不知還有何等絕世逸群之處?”
“云兄還精通小說之道,最近說的一部《西游記》,聽者無不擊節(jié)叫好,也令在下深為汗顏?!睕]等江辰開口,坐在左手邊的呂靈犀接話了。
這位呂公子顯然是在為自己背書,不過他又豈知沈不群那么一問,是在與自己暗通款曲,是以答非所問。
然而這也怪不得他,誰能想到出身榮府的兩個小紈绔,竟都是鉆進了錢眼里的市井凡俗之徒。
右手邊那位自稱沈卓逸的白衫小紈绔,聽了這話手中端著的茶碗抖了抖,眼睛閃閃透著亮光,一臉欽慕的瞅過來道:“云兄竟如此高才,令在下肅然起敬!”
“推崇備至!”沈不群熱情的拱手道。
“頓起葵藿之心!”
“云兄杰作,想必是香草美人!”
“又可謂……可謂……香草美人!”
“咳咳!”呂靈犀的臉色不淡定了,急忙干咳兩聲。
江辰不以為然,以為呂公子乃是讀書人,一介清流,對此等曲意逢迎看不慣,于是伸手阻止道:“本公子并非星宿老仙,二位公子不必客套,有事但講無妨!”
“二位云兄……”呂靈犀在一旁隱忍片刻,待江辰說完,就急不可耐道,“香草美人不能亂用的……此成語出自漢朝王逸的《離騷序》,指忠君之微言大義?!?p> 此言一出,兩位小紈绔不禁面面相覷了一眼。
房間里的氣氛詭異的靜謐了一會,呂靈犀開口道:“援引謬誤之處,在所難免,二位莫再亂用即是?!?p> “多謝呂兄提點!”
沈卓逸面對著呂靈犀拱手道,隨即目光游移到了江辰這邊,笑意款款,“江兄既有如此精彩之小說,何不拿將出來,讓在下使些手段,交與一家書會,所得費用我們五五分成?”
“What?”江辰一臉懵逼,表示聽不懂。
“握特?”
“沈公子何意?”
“原來云兄不諳此道……”沈卓逸了然,遂將其中原委說了一番。
原來,沈卓逸口中所說的書會,是這個時代的一種盈利性組織,其業(yè)務與瓦舍綁定,會提供一些歷史故事、通俗文學、雜劇腳本等等,由瓦舍來表演講述,所得演出費用拿出來一些給書會分紅。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江辰恍然。沈卓逸想進行的操作,無非是拿來自己的那本《西游記》,轉(zhuǎn)手給書會,再通過書會轉(zhuǎn)手一遍……都不知道是幾道販子了。
自己寫的可是原著,這么操作最終得來的渠道費,也就仨瓜倆棗,勉強買些肥宅水。
不過沈卓逸聽到一本優(yōu)質(zhì)的小說,就能有如此的商業(yè)頭腦,江辰對他的定見已然改觀了一些。這位雖然不是讀書那塊料,但是若放在適合他的領域,說不得就會有一番不俗的成就。
孺子可教,未來可期,那便好好給他上一課。
面對沈卓逸投過來的熱切眼神,江辰選擇了微笑和搖頭:“沈兄,何不盤下一家書會,如此便可以省了中間商,從而將利益最大化了?”
“云兄此言有理,可……”沈卓逸面露起了遲疑之色。
江辰猜測出了他的擔憂,不以為然道:“沈兄放心,不才酷愛小說一道,杜撰成癡,胸中可不止這一本《西游記》……”
“云兄竟如此……”沈卓逸驚愕的雙眼圓睜,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才腹中還有一本《三國演義》,一本《水滸傳》,幾本正在醞釀的精彩故事?!苯铰冻霭翄芍?,
“沈兄可私下里盤下一家書會,差人拿著《西游記》前二十回,與那些瓦舍里掌柜的接觸,采用一口價競價的方式,出價最高者,便在這瓏京城里,獨享全本的《西游記》,以及別的書目的優(yōu)先購買權?!?p> 沈卓逸在一旁洗耳恭聽,這時插了一嘴:“優(yōu)先購買權?”
江辰不失鄭重的點頭:“日后等《三國演義》成書,再將前二十回送與那些掌柜的,待競價完畢,擁有優(yōu)先購買權的掌柜,只須在最高出價的基礎上加價三成,便可將此書買入。
若不肯,優(yōu)先購買權即宣告讓出,從而落入了競得《三國演義》的掌柜手中?!?p> “云兄此計甚妙!”沈卓逸連連點頭道。
“甚妙!”沈不群也跟著附和。
而一旁的呂靈犀,聽到此種神奇的操作,也是一臉的神表情。不太好用語言描述,但想必他的胸中已然不平靜了。
江辰揮了揮折扇,露出粲然一笑:“引入競爭機制,可以規(guī)避一家獨大,規(guī)避一些不必要的風險,且獲利甚巨——記住了,名利于我如浮云,悶聲發(fā)大財方是明智之舉?!?p> “云兄竟如此睿智……”沈卓逸為之嘆服道。
江辰不禁呵呵一笑,轉(zhuǎn)過臉來,望向了身后春和景明的軒窗之外,神思隨著虛空中漂浮著的一只孤鳥飛揚:
“可以預想一下,當書會不久之后,在各地都有了分會,數(shù)以百計的瓦舍都在同一時刻開講《西游記》,那種盛景,那種躺在床榻之上,銀兩都在往錢囊里流入的感覺……”
此話,令在場的諸位都聽得思緒如飛,浮想聯(lián)翩不能自已。
沈卓逸不能淡定的臉色早已變的潮紅一片,緩了好一會,方能淡定,望著江辰的眼神里滿滿的崇拜之情:“江兄,此事……便定了下來?”
“本公子不喜虛妄之言。而且,本公子只愿取三分利潤,余下七分留給二位?!?p> “如此甚好!”沈卓逸又小小的激動起來,“盤下書會之事,在下自然一力為之,請江兄放心!”
“甚好!”江辰滿意一笑,忽然間想起了什么一般,眉頭驀然緊鎖了起來。
“云兄因何事煩惱?”沈卓逸將一切看在眼里,忙關心的開口問道。
“誒……”江辰深沉的嘆了口氣,“不才寄居都城已有月余,雖是偷逃出來,可心中已然牽掛起了府中之人。
尤其是太公,想起小時被諸般疼愛,如今已是年老體衰,臥病在床,這心中,難免時時想念。不才想與太公買些衣物,托信客送回府里,又全然不知老祖宗的喜好,不知沈兄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