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囚境
書生抱著死馬騎作活馬的心態(tài),等著被墻壁彈回,跌倒在地,然后就同三娘子不約而同驚愕地瞪著對方。
但他剛撞向古畫,就如撞開了一扇門般跌了進去,接著就從一道木樓梯上滾了下來。
書生重重地摔在木地板上,體內的空氣瞬間就被渾身骨肉的疼痛給擠壓完了,那塊炊餅被捏得快鉗進肉里,鬣豬的叫聲依舊回蕩在耳畔。
他看了眼剛跌進來的那道小門,又看了眼屋子里緊閉著的另一道大門,掙扎爬起,快速打開大木門就往外跑去。
他剛邁出木門,冰冷的水瞬間就擠滿胸腔,整個人被門外淹沒了整棟小屋龍卷風般流動的急流提起,隨水流快速地旋轉。
他趕緊閉起又灌進很多水的嘴,在水中無力地反抗,瞪大的雙眼倒映著這天旋地轉的混亂。
行李全被沖散了,手里的那塊炊餅也泡化在水里被三五只朝自己箭般游來的尖嘴利齒的丑魚給瓜分了。那幾只丑魚剛矯健地擺頭搶下炊餅,一只只瞬間就膨脹成了膘肥耳大的鬣豬。
他驚愕地看著那幾只或許也瞬間淹沒在一片驚愕里的前一刻還是魚的豬,嘴角冒出一串氣泡,覺得好笑。
不知還要旋轉多久,估計會脹死在水里的他朝三五米外的水底看去,無意間,看到有人好像躺在一副透明棺材里閃閃發(fā)光,一棵參天大樹在棺材邊招搖款擺。
正當他覺得腦袋快要炸裂,渾身麻痹時,水位突然極速降低,然后就全滲進地底不見了。他癱在卵石叢生的地面,咳著水,急促地喘息,渾身濕透。
待緩了半刻的氣,他翻身靠在一塊大青石上,呼吸平和些,手揪著起伏的胸口,掃視著大地與蒼天。天充盈著海的蔚藍,嶙峋的怪石一眼望不到頭。小屋不見了,行李不見了,只見三五只膘肥耳大的鬣豬哼叫著從不遠處的地底下冒出跑上沐浴在煦日和風中的青坡。
梳有雙髻頭飾,身著彩衣,皮膚白皙的彩雀看著山腳驚魂甫定的書生,化為小鳥向山頂飛去。
書生循著印象繞著高聳入云的尖山向回走,想在寸草不生的山腳的某塊石頭旁找到自己那興許已經化成紙漿的心血。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身邊除了石頭,還是石頭。他坐下來,喘著粗氣,盯著這無邊無際的荒原。沒有一絲風,沒有一點聲響,太陽滑入山后,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陰涼。
下起了雨,越來越大,山腳大大小小的石頭開始涌出大大小小的水流,書生朝身后上山的小路走去,剛攀爬了十來步,就見山腳已經匯成一條寬不見邊的河流了。
他收回凝視著水霧繚繞的水面的目光,嘆了口氣,低著頭,任憑雨水滴答,慢慢向山上爬去。他每爬一步,身后的水就上升一步,跟著他,不緊不慢。
突然,他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眼前綠墨如染的層層梯田,瞪大眼,自語道:“哀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