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繩跡
暮川見此面目猙獰的婆婆,奮力大叫著拔腿就往外跑。還不待他跑出半步,那廝一個(gè)躍身似只猴子般騎在他肩上,狂笑著向他的脖頸揮下匕首。
他身子扭動著朝前蹣跚著步子,像抖落虱子般胡亂舞動著手臂,當(dāng)看到穿過脖子露在下巴處的匕首時(shí),嗓子眼剎那間勻稱地彈出聒耳的鳴叫。
他尖叫著失勢撞到一桿衣掛,身子重重地斜墜到地面上。瘦弱的生鬼被拋過衣掛,甩到前面的水洼里。
跌倒在地的暮川右手死死抓住脖頸,面部肌肉扭曲著發(fā)出慘叫,感覺心臟緊縮到即將碎裂。水洼里的生鬼發(fā)絲滴答著水滴,像獸般手腳著地徘徊著,扭頭微露著獠牙,眼中掛著絲絲疑慮看著不遠(yuǎn)處顏色盡失的書生。
暮川把顫抖的右手舉到眼前,絕望驚懼的慘叫聲在嗓子里瞬間化為一聲吃驚的:“?。俊彼挚焖侔褵o一絲血跡的右手使勁在脖子上抹了抹,依舊白皙的手掌使他意識到脖子上似乎沒有傷口和疼痛。頓時(shí),腦中一片空白,他剛才分明感受到了生鬼對他的攻擊。
他無暇想太多,瞥去看了眼漸漸移近的生鬼,頓時(shí)又如被圍獵的野兔般在試圖站起的過程中瑟瑟發(fā)抖地倉惶撲朔著身子。如果說剛才不死僥幸的話,此時(shí)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那一丁點(diǎn)的好運(yùn)了。
生鬼眼睛通紅起來,白發(fā)如熾般在頭上燎動,露出獠牙的嘴大張著喘著粗氣,齒間蠕動著血紅的舌頭,嘶啞地吼道:“可惡!可惡!”
生鬼握著匕首,手掎腳用,再次快速朝依著木架準(zhǔn)備站起的書生撲去。書生見明晃晃的匕首再一次朝自己捅來,絕望之際本能地架起雙臂。
匕首觸到手臂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胳膊像火邊的油脂般瞬間化開,匕首穿過縫隙架在了雙臂之上。他吃驚地瞪著雙眼,半張著嘴,世間似乎除了自己的雙臂和那把可怖的匕首外什么都不存在了。生鬼見此,嚎叫著按住他的臂膀,更加狂躁地朝他捅著刀子。
他瞪大的雙眼同微啟的嘴唇如泥塑般凝固在臉龐上,雙臂面臨生鬼瘋狂的攻擊瞬間拆散成腕子粗細(xì)的麻繩,飛速在他身邊纏繞起來。還不待他跌落在地,麻繩已在他周邊團(tuán)團(tuán)圍成一個(gè)密不透風(fēng)的球。他思想的節(jié)奏注定跟不上處境變化的速度,還等不來他的思索,繩球已經(jīng)開始飛速旋轉(zhuǎn)著朝木門外滾去,只剩他在黑漆漆的球內(nèi)神魂顛倒了。
生鬼閃到一邊,見憑空旋成的球載著上門的獵物快速朝樓外滾去,嚎叫著從衣掛上飛躍而下,緊隨著繩球朝樓外奔去。生鬼剛奔出樓就瞬間煙化成一頭型體碩大的鬣豬,鬣豬張開血盆大口,涎沫飛濺,擺頭拱向飛轉(zhuǎn)的繩球。繩球在鬣豬合起大嘴之前,越過船欄浸沒在船外的一片漆黑之中。
奔到船欄邊、偏了身子的鬣豬嚎叫著重重地撞在桅桿上,折斷的桅桿朝船外傾斜去。喘著粗氣的鬣豬齒間涎掛著白色的濃沫,仰頭朝著漆黑的船外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叫,傾出船外的桅桿片刻化為黑色的煙塵飄散進(jìn)未知的世界。
寂靜搔撓著一切,鬣豬通紅著眼,喘著氣,在甲板上散漫地晃著步子,不幾步就晃到了少女邊上。它撅了撅鼻子,走到少女的尸體跟前,口里的涎液一縷縷扯下滴在少女銀青色的臉頰上。鬣豬盯著少女,溢滿白沫的齒間重復(fù)著:“心肝,心肝,心肝……”片刻鬣豬化為面容蒼老的婆婆,跪在甲板上,顫抖的手觸向少女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