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云市
孟子在藍天福利院“學(xué)習(xí)”了四年后。
夏日里的山林，蟲鳴鳥叫，艷陽于層層疊疊的枝葉中穿行，微風(fēng)徐徐撩動一陣沙沙聲響。
一棵高大粗壯的大樹杜鵑，花開正當時，薔薇色絢麗的開在寬廣的樹蓋之中。旁邊就是花田，玉蘭，海棠，山茶，還有一小片花冠靛藍的桔梗。
樹下女孩或坐或躺，慵懶閑適的躲在樹蔭下，一個長發(fā)如緞的女孩，手里拿著一本書，微微側(cè)頭，看見一排漆黑的商務(wù)車從大門駛?cè)搿?p> 衣明玉幾乎帶著所有人在樓前迎接，最末的車子停在正門前，孟子用書輕輕遮擋陽光，半瞇眼看向那里。
車上下來的人動作迅速，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的人，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運動衣，從車上接了什么人下來。
被汽車擋住了，孟子看不清楚，距離遠，她看不真切院長的表情，不過，她能感覺到，她們很緊張。
來的，是個大人物呢。
衣院長帶著燕伍兩人，畢恭畢敬的引那些人進去了，黑衣人簇擁著，孟子連中間中的衣角都沒看到。
遠遠的，衛(wèi)巖走在最后，隔著草地花田，看了她一眼，才進去，孟子清冷的低頭，翻動書頁。
“你在看什么？孟子”旁邊一個與她一樣穿著白色寬松連衣裙的娃娃臉女孩，和孟子不同的是，她扎了兩個低馬尾，顯得嬌俏可愛。
“沒看什么?！泵献釉捄苌?，女孩看著她精致的側(cè)顏，卷翹的睫毛，隨便掃她一眼，都覺得漂亮，真不愧是他們之中最美的。
女孩也不介意她的冷漠，湊過來和她閑聊?！澳憧茨擒?，還有院長媽媽那樣子，咱們猜猜，這回來的人是什么樣的人，會讓誰，服侍?！?p> “沒興趣。”孟子略讓了讓位置，并不接茬。
“哎，別這么無聊嘛，你屋的麗娜不是要離開了嘛，你要是也接了客，不就可以跟你那小姐妹一起離開了嗎？”
“我說了，我沒興趣?！泵献诱酒饋砼呐纳碜?，穿著布鞋，把書夾在手里，帶起一頂?shù)S色的小陽帽，從繽紛的花田中橫穿而去。
其他幾個女孩看著孟子白色的衣裙在微風(fēng)中蕩漾，“你跟她說那些干什么的，咱們誰不知道，孟子不想接客。”
女孩有些埋怨?！拔抑皇请S便說說，哪想到她會生氣?！?p> “別理她，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們沒有她那張臉，能讓院長媽媽刮目相待。”旁邊幾個女孩都露出幾分認同的神色來。
孟子回到房間，看見幾個孩子正圍著麗娜告別，看見她進來，也都靠過來，小五投到她懷里，憋著嘴巴不說話。
他們都長大了一點，但都沒有長很多，房間里，麗娜和孟子顯得比幾個八九歲的孩子高很多。
從她進屋，麗娜就沒正眼看過她。
孟子眨眨眼睛，還是先對她開了口。“還需要什么東西？”
麗娜沒聽見一樣，不回話，除了小五和小六，那兩個也是一樣的苦這臉不說話。
這幾年，孟子不再是他們的□□，他們幾個，終究是離了心。
麗娜一會就要出發(fā)去w市了，那位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挑中了她。
而且是在院長將孟子從待選人里取下來，才選中的她。這讓她更加難以接受。
打破這沉默的是一下沉重短促的敲門聲。幾人瞬間繃緊了身子，這敲門聲是張阿姨的習(xí)慣，而張阿姨，代表著衣院長。
孟子松開小五，走過去開門，張阿姨陰沉的表情，在這初夏時節(jié)里也感覺得到森然的涼意。
不待孟子說話，她就告訴孟子，衣院長找她。
孟子有種預(yù)感，跟外面那來人有關(guān)。
她點頭，讓阿姨等她一下。
孟子走回去，站在麗娜的面前，沉默了一會，嘆口氣，把耳朵上院長送她的碎鉆耳釘摘下來，放在麗娜的床上。
“留個念想，就當告別了，”
默默無語，孟子怕阿姨催，只囑咐了句。“你要好好的。”就和張阿姨走了。
孟子這幾年身子抽條了，穿著平底布鞋與穿著中跟鞋的張姨齊高，她喜歡穿平底的布鞋，走起路來，無聲輕快。
很快他們就到了院長所在的辦公樓，這次院長帶著她，來到了她從沒上過的，招待“客人”的三樓。
三樓的布局和她們那的宿舍有點像，只是一層樓只有四個房間。
“孟子，這次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衣院長的烈焰紅唇，配合著紅裙卷發(fā)，冷艷的邊走邊敲打她。
“這些年，我知道你不愿意，也沒有強迫你，這次w市的市長我都沒讓你上，我待你不薄了?！?p> 女人領(lǐng)她站在一個紅木門前，伸手將她寬大的領(lǐng)子一側(cè)下拉，露出一邊嫩白圓潤的肩膀，把她披散的頭發(fā)壟到另一側(cè)，歪頭打量一下，手指從自己嘴上印了一把，將紅印抹在孟子的薄唇上，滿意的點點頭。
“里面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他選上你你就老老實實的服侍他，好處不會少了你的，沒選上也沒關(guān)系，我不怪你，但是，你一會要表現(xiàn)好一點，不能?；ㄕ?。”
“不然，我會讓你剩下的那幾個弟弟妹妹，都去接客。”
孟子抬頭直視衣明玉，須臾，綻開一抹清麗溫柔的甜笑，微微頷首?！白衩?，院長媽媽。”
看的衣明玉和燕子皆是一愣，回過神來，有戲的對視一眼，
“那我們進去吧，對了，三爺他腿腳不方便，你做好準備?！毖嘧油崎T，三人相繼而入，門內(nèi)只有一個兩鬢斑白的穿著得體的老人站在輪椅旁邊。
“惠叔，我怕三爺這里沒人服侍，特意安排了我們最好的孩子來，三爺要不要看看?！?p> “不用，讓他們走”說話人坐在背對著她們的輪椅上，聲音清朗干脆，孟子多想了一下，是個年輕人嗎？
擲地有聲的拒絕，讓衣明玉為難地看向老人。
惠叔應(yīng)該就是那個老人，老人俯身和藹著拍拍那人的肩膀。
“三爺都這么大的人了，該有個人陪了，我看小姑娘出落的還挺干凈的，就看看吧。”
那面的情形她們看不到，衣明玉不想就這么放棄這次機會，連忙補充道。“對呀，三爺，而且，來檢查我們的工作，當然要體驗一下我們的服務(wù)了呀。您說是不是，惠叔。”
孟子低垂的眼睛抬起來，看見那個老人打趣對背對著他們的人笑了笑，然后那張輪椅轉(zhuǎn)了過來。
輪椅上上面坐著的是一位姣姣如玉的少年。男孩皮膚不見血色的蒼白，烏木的墨瞳深邃有神，輕蹙眉頭，唇色略淺，纖細脆弱帶著些許病氣的樣子，蕭蕭肅肅，郎艷獨絕。
“皮相不錯，我看過了，其他服務(wù)我就不需要了。我這副樣子，也享受不起。”男孩拍了拍蓋著毯子的膝蓋，孟子才注意到他松垮無力的雙腿。
“三爺，我們這里，可不只是那種服務(wù)，這些孩子都是從小訓(xùn)練的，最是貼心了，三爺反正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日子，身邊總要有個人幫襯。”衣明玉仍在勸說，惠叔也在幫她。
“三爺，你就當幫我找個打下手的吧，老頭子我，也想歇歇。”
那個男孩對著衣明玉冷言冷語的，對著惠叔，就收斂了，正猶豫著，衣明玉給孟子一個眼神。
“可不是，孟子，給三爺喂水喝?！?p> 男孩拒絕的眼神投過來，孟子好似看不懂一般，無辜地看了他一眼，抿著嘴唇，小步上前，男孩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么皺著眉頭看著她盈盈走來，被她白皙的肩胛晃了眼，一時間竟然沒有拒絕。
衣明玉和燕子一見有戲，再向事先讓她們安排女人的惠叔使個眼色，只見惠叔滿意的點個頭。趁孟子低眉順眼的倒水時，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說?！叭隣敚妥屵@孩子陪你吧，我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隨時吩咐?！?p> “不用了，”男孩想攔他們，惠叔卻擺出一副理解的樣子，走之前，還鼓勵的沖他點點頭。
孟子等他們都出去了，關(guān)好了門，才一手托著一個小杯子，無聲的靠近他。
可能是，對象是個好看的男孩，孟子的抵觸心里還沒有那么強，甚至，看到男孩板著臉，強自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養(yǎng)的那只色厲內(nèi)苒的小黑貓。
鐘淼故意不去接著女孩的水，不曾想，孟子根本沒想給他。
這喂水，關(guān)鍵是那個喂。
他看著孟子仰頭將水一飲而盡，隨手把水杯放在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傾身而上。
孟子半跪著，擠在男孩的兩腿之間。
鐘淼感覺一只帶著涼意的柔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孟子低頭，將唇覆上男孩蒼白的唇。
女孩的頭發(fā)落到鐘淼臉上，讓他感到有些癢，然后就是唇上一涼。
猝不及防的，鐘淼根本沒想過要阻止，他也沒想到有人敢。
她怎么敢。。初次的親吻，他完完全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水被喝沒了，也不知是她倆誰喝得更多一些。
來不及反應(yīng)的，手指交握，她幾乎要坐不住了，男孩才猛然把她推開，在她撞向身后桌子的時候，拉了她一下，讓孟子不至于受傷。
孟子看著那只手很快就松開了她的手，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眼睛看向窗外，冷硬的吩咐她離開。
“水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臉色不變，眼睛高傲的掃視了她一下，她大約會覺得這男人冷酷無情，如果不是孟子看到了男孩的耳廓通紅的話，如果男孩發(fā)現(xiàn)并且擦拭掉唇上被她印上紅跡的話。
孟子笑了，而且今天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她就用手指在唇邊輕摸，微微鞠躬。
鐘淼看著女孩欠身時黑色的長發(fā)流淌下來，眼神觸到那露出的精致鎖骨，他急忙移開目光。
“三爺，我先出去了。”
離開前她回頭無辜的沖鐘淼笑了一下，出了門笑意一下就收回去了。
衣明玉和燕子出來后，兩人都有些愁眉不展，燕子更是沉不住氣的拉著衣明玉在走廊急切的問道。
“衣姐，這事能不能成呀”
“不知道，死馬當活馬吧，”衣明玉手里抽了一半的煙，彈掉煙灰，“沒想到來的是三爺，，唉”
“對唄，本來就是給二爺準備的，這三爺這情況”燕子點點膝蓋，“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不能干那事都不知道。我們還指望他能因為孟子，幫咱們?！?p> “行了，我心里有數(shù)，”衣明玉打斷了她，“決定幾個小嘍啰的去留，小三爺還是有這個本事，就看孟子的表現(xiàn)了，”
“可我，還是覺得等下次，”
“等等等，鐘家這幾個爺是閑的屁事沒有，天天來這窯子窩的，你說那兒些我能不知道？在等個七八年，我們就不是金盆洗手了，是卸磨殺驢了?！?p> 燕子咽了咽口水，老實的不再說話，站在她身邊。
衣明玉動作沉穩(wěn)，只是一口重過一口的猛力的吸煙，轉(zhuǎn)眼一根煙已快燃盡，燕子閑不住，八卦的開口。
“姐，你還別說，孟子待的時間挺久呀?！?p> 衣明玉吐出一口煙霧，點頭
“嗯。她只要不弄幺蛾子，哪個男的能不看上她，你看看那衛(wèi)隊，孟子一句好話都沒跟他說過，他這幾年不僅什么都顧著她，就那曹興和孫彪，就被衛(wèi)巖弄走那倆，不都是因為那倆人收拾了孟子”
“嘿嘿，姐你還別說，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這衛(wèi)巖以前還看不上那些玩孩子的男的呢，自己還不是被孟子吃的死死的”
“咯吱”開門聲。兩人同時噤聲，衣明玉掐煙，轉(zhuǎn)身，看見孟子正在關(guān)門，回頭看見她們，笑意散去，換上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兩人詢問了里面的經(jīng)過，孟子如實回答，衣院長環(huán)抱雙肘，“水都喝掉了對么？”
“是的”
“行，那就行，你自己回去吧，晚上吃飯前來找三爺，服侍三爺吃飯?！币旅饔駜扇藴蕚淙フ一菔逭f說，打發(fā)她走。
“是”孟子回完話就走了，下樓的時候看見每個樓層都站著兩個黑衣人，是那位小三爺?shù)娜恕?p> 她經(jīng)過他們身邊，黑衣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孟子出了有些陰涼的辦公樓，看見威風(fēng)堂堂的衛(wèi)巖大步流星的朝她走過來，她順手將露肩的衣領(lǐng)拉回來，漠視的從他身邊走過。被衛(wèi)巖拉住手臂。
“你來這干什么？”衛(wèi)巖說話的聲音不小，門口的兩個黑衣人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她們的位置，衛(wèi)巖掃了他們一眼，壓低聲音?！斑@里今天住了人”
“我知道”孟子掙了一下，衛(wèi)巖順勢松開了她。“是院長讓我來的。”
衛(wèi)巖眼色一變，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心里一慌，話就說的重了。
“你不是不想接客嗎？這會她讓你來你就來了，怎么知道聽話了，你知道今天來的人是誰嗎？”
“我好心提醒你，鐘家的沒有好人，你不要被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p> “我本來就是要被賣的，不是嗎？衛(wèi)叔叔?！泵献勇冻鲎I諷的神情來，“我不想接客，所以我逃跑了，但是跑不了怎么辦呢？衛(wèi)叔叔你告訴我，我可以不聽話嗎？”
“你說呀，衛(wèi)叔叔。明明是你把我抓回來的呀，我們六個都要跑出去了，前天，是你把我們抓回來的呀?！?p> 孟子踮起腳，扶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我還要謝謝衛(wèi)叔叔沒有報告這件事，不然，我也沒機會，來接客呢?！?p> 說完話，她就走，陽光下身姿窈窕，刺的衛(wèi)巖眼底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