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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小衙差

005 樂極生悲(二)

大夏小衙差 雪夜白衣人 3636 2020-12-28 03:01:18

  長安府監(jiān)牢內,張玉郎靠著墻,手腳未帶鐐銬,仰頭沉思。

  沒帶鐐銬并不是罪輕,而是作為衙差的內部待遇。若是換到刑部天牢...以他的體格,鐐銬最少得兩幅起帶。

  帶得少了...獄卒心里慌。

  監(jiān)牢外,叔叔張繼身著綠袍官服,頭戴綠帽,身軀略顯單薄瘦小,神色愧疚,夾雜著懊惱。

  按大夏朝服制,三品以上著紫袍,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穿緋袍,六品及以下,綠,紅兩色為主。

  小吏用青色,平民用白色,屠夫商人只許穿黑色,兵士穿黃衣,與龍袍顏色對應,意喻皇帝之兵。

  衙差屬于府衙雇傭的衙役,沒有品級,權力來自府尹授予,衙差也可說是平民白身。

  原來我亦是白身...張玉郎暗嘆,那這次怕是麻煩了。

  張繼是監(jiān)門提督下轄的監(jiān)門佐吏,文官,從七品,手無縛雞之力。

  甚至,連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打不過,因打不過而懼內,因懼內而多被同僚及左鄰右舍嗤笑。

  他畢竟四十五歲了...在人均年齡四十歲的大夏朝,已經可以自稱一句老夫,不是年輕婆娘的對手,有情可原,況且還那么細小,似乎風一吹就倒。

  雖然屢被收拾,但張繼卻一點面子沒失。

  在外,逢人嗤笑時,他理直氣壯,一句“好男不和女斗”,便成功挽回面子,重塑好男人大丈夫形象。

  外人不明就里,望著鼻青眼腫,臉上被撓出一道道血印的張繼,半信半疑。

  在內,遭大丫頭或張玉郎吐槽時,“年紀不饒人”“短小精悍”,便成功博得兩個后輩同情,重塑長輩威嚴。

  這也側面說明文人的厲害,黑的能夠說成白。

  倘若得罪一個武夫,最多挨一頓打,了不起被殺。

  倘若得罪一個文人,這輩子...或者說永世都很難翻身,甚至連家人,祖輩,都會受到牽連。

  俠以武亂紀,儒以文亂史。

  張繼握拳錘墻,情凄意切道:“大郎,你要有心理準備,叔叔...盡力了?!?p>  這次亂鼓事件,他一個老夫,能力有限。

  “叔叔會照顧好大丫頭...還有你嬸嬸,你就放心的去...”

  這是要放棄我...張玉郎心一沉,揮手打斷他道:“叔叔,我覺得還能搶救一下。”

  張繼眼神一亮:“如何搶救?賢侄快快說來!”又沉吟道:“大郎,雖說你不是我親子,也不是我兄長親子,但養(yǎng)育十幾年,叔叔早將你視若己出。

  “哪怕是一只狗,養(yǎng)育十幾年都難以割舍,何況你又這么優(yōu)秀,劍眉星目,身高體壯,和叔叔年輕時長的一模一樣?!?p>  哪怕是一只狗....張玉郎沉聲道:“叔叔莫急,我正在想...”

  望一眼身材瘦小,形容枯槁的張繼,張玉郎不太相信他年輕高帥之言,搖頭失笑道:

  “叔叔,那歲月這把殺豬刀對您格外殘忍了些...”

  “大郎莫非不信?”張繼神色激動,仿佛被踩了尾巴。

  當然不信!打四五歲記事起,您老就差不多是這副身板。

  “大郎可以質疑叔叔人品,絕不能質疑叔叔相貌,想當年....嘿,總之,好菜費飯,好女費漢,你長大了就會明白?!?p>  說著,張繼一巴掌拍在牢柱上,扭頭望向一旁,神色懊悔,似有千萬難言之隱。

  如果您說的為真,那成親后這十五六年,您縮水的也忒狠了些,眼下目測一米六五...最多。

  而我一米八五。

  照這樣的縮水速度,再過十五年,豈不是返老還童?

  ……

  大夏皇宮,早朝大殿。

  殿上氣氛凝重,禁軍統(tǒng)領與長安府尹并立,雙方各執(zhí)一詞,針鋒相對。

  爭論不下的話題,便是小衙差張玉郎是殺還是流放。

  尹正德堅持的觀點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從輕發(fā)落,彰顯帝王仁義。

  禁軍統(tǒng)領堅持的觀點是:依法行刑,立即執(zhí)行,斬立決最好,杖打八十就放一千也成。

  其他眾大臣均眼觀鼻,鼻關心,心門一關,高高掛起。

  此事他們已衡量過得失,為一個小衙差而得罪尹正德,太不合算,大家都住在長安府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尹正德又是現官,萬一哪天落在他手里,那畫面...想想就不寒而栗。

  反過來得罪禁軍統(tǒng)領,那更不劃算,得罪尹正德,只要不犯到他手里,好歹還能有滋有味瀟灑著。

  得罪禁軍統(tǒng)領,那只能洗干凈,等著深更半夜被宰。

  隨便尋個抓刺客,或皇宮失竊的理由,領著禁軍沖進去一頓砍殺,完了隨便處置一下現場,了事。

  你說沒有刺客?皇宮也沒有失竊?那不就是禁軍喊一嗓子的事么。

  “有刺客...抓刺客...刺客往南邊跑了...追呀...刺客進了某府...沖鴨!殺鴨!”

  涼涼!

  殿上眾官場老油子,腦袋中紛紛浮現出這慘絕人寰一幕,紛紛打個寒顫,關耳閉眼,選擇兩不相幫!

  年輕的大成皇帝神色糾結,決擇艱難。

  憑心而論,他想選擇尹正德的提議。從輕發(fā)落,留下賢名。

  他剛登基不到一年,與天比高的志向還在,夢想還是盛名垂青史,亂世扶危局。

  大臣內斗,他樂于見到并從中調解,進而徹底掌控政權。

  任何時代,裁判都是規(guī)則制定者,執(zhí)行者,至高無上的權威。

  但裁判也需最終做出裁決。

  “眾卿家,可有良言?”皇帝決擇不下,選擇向眾大臣求教。

  四下一片沉默。

  尹正德與禁軍統(tǒng)領均斜瞥對方,互不相讓。

  大成皇帝面色一沉,撩起旒珠:“眾卿家,可有良策?”

  仍然無人回應。

  禁軍統(tǒng)領收回視線,涌上恭敬神色。尹正德暗哼一聲,也轉回腦袋。

  不說話,以為朕就沒辦法了么...皇帝目光望向監(jiān)門提督:“此事,趙卿家以為如何?”

  監(jiān)門提督趙光甩手出列,屈身低頭:“臣聽候皇上裁處...”

  將鍋推了回來。

  大成皇帝拍椅而起:“你...”

  他想說的是:你居然敢將朕的話...甩出去的鍋給推回來,是不是活膩歪了!

  但沒能說完這句話,一聲高喝響起:

  “長平郡主到...”

  御前太監(jiān)一聲報稟,化解了皇帝雷霆震怒,化解了監(jiān)門提督危急。

  郡主來得好!

  監(jiān)門提督頭微抬,感激望一眼匆匆而來的長平郡主,暗抹一把額頭沁出的汗水。

  方踏進大殿,長平郡主就感覺一百多道目光投向她,從上到下,來回掃視。

  她登時心兒一慌,歡快的腳步不由遲緩起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珠,骨碌碌轉動著,含羞帶怯。

  她進皇宮次數不多,底氣,自信,氣場都還沒養(yǎng)起來。大殿上眾多老流氓目光毒辣,刁鉆且隱蔽,直掃要害部位,令她極為不適,心慌難制。

  大成皇帝神色和緩下來,沖長平郡主招手示意。

  她頓時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近,附耳低語。

  大成皇帝聽的眼神一亮,擺手示意退朝,領著長平郡主揚長而去。

  并沒有明示,如何處置張玉郎。

  沒有明示,就意味著大事化小,至于能不能小事化無,需明天早朝,角力雙方再過招。

  尹正德嘴角上揚,神色自得當先離去。

  禁軍統(tǒng)領一甩手,黑著臉拂袖而去。

  眾大臣松口氣,紛紛離去。

  臉皮守恒定律:在自然界中,臉皮的總量保持不變,有人長臉,就會有人丟臉。

  ......

  “那小子很像朕?”

  后殿,大成皇帝神色驚訝。

  長平公主搖著小腦袋,糾正道:“像父王...”

  像父王就意味著與自己有關系...大成皇帝神色凝重,沉吟不語。

  他并不是上一任皇帝的子女,能夠登基,是因為武皇帝無子,受詔過繼承位。

  大武十八年,武皇突然駕崩,眾大臣根據遺詔,選擇武皇帝兄長承德王二十歲的兒子,也就是他為繼承帝位。

  承德王只有一兒一女,得此喜訊,當場情緒激蕩不能自持,引發(fā)暗疾,臥床不起。

  大成皇帝登基后三個月,承德王終是沒能捱過這個坎,撒手離世,為了紀念并避諱父王名號,他將已經定好的年號改為大成元年。

  妹妹長平郡主今年十五歲,從小養(yǎng)在王府深閨,性格溫順乖巧,格外討喜,沒有一絲絲王公貴族的驕橫跋扈。

  原本,他打算過一陣子,將妹妹封為長平公主,接進宮里,再過一陣子,徹底掌控大夏之后,把母親封為太后,也接進宮里。

  故而,鼓勵妹妹最近多來皇宮走動,混個臉熟,造成既定事實。到時候封為公主就順理成章,不惹非議。

  忽然間得知一個與他...父王相像的年輕男子消息,他大喜過望。

  這對從小就沒有兄弟玩耍,孤兒般長大的他來說,不亞于登基為帝。

  不管如何,都要前去看看,不過得好好計劃一下,微服私往...

  長安府牢里,張玉郎枯坐冰涼地面,苦思自救之策。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外面忽然傳來動靜,兩男一女當先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幾個捕快。

  右邊穿紫袍的中年男子是長安府尹尹正德...他要刺殺的人,胸口繡云鶴.,三品大員。

  左邊穿紫袍年輕男子...胸口繡條龍,嗯,龍?打底三品,這個帥鍋不認識,跳過。

  中間穿黃色宮裝的...我暈,這不是昨天看熱鬧的小姑娘么,長得也太卡哇伊太可愛了...許了人家沒,我也單身。

  又掃一眼她胸口那條在小山包上展翅高飛的鳳凰,張玉郎微微失望。

  顏值99+,背景99+,身材70+,年齡未滿18。

  這是我高攀不起的人家。

  他連忙起身,收手收腳垂首,神色恭敬謙卑。

  尹正德威嚴的臉上涌現和藹神色,溫聲說道:“且莫驚慌,只需一五一十回答問題即可,坦白從寬,回家過年,抗拒從嚴,流放三千?!?p>  張玉郎連忙啄著頭應承。

  他沒有拒絕的資本。眼前兩個年輕男女,背景嚇死個人。

  尹正德清了請嗓子:“犯...咳咳,姓名?”

  “張玉郎?!?p>  “籍貫?~”

  “黑龍江..長安府!”

  “父母?年齡?婚否?”尹正德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

  鳳衣小姑娘騰一下紅了臉,龍衣服青年神色疑惑望過去。

  尹正德心里一沉,看來不是來相親的...揣錯圣意,連忙救場道:“咳咳...婚否無需回答?!?p>  “我沒出生爹爹就掛了,母親不知道是誰...”張玉郎老實回答。

  不老實也不行,尹正德手里拿著他的資料,正在翻看比對。

  尹正德眉頭一皺:“這里不對,你爹不是張瑬么?在你一歲時去世,你母親張楊氏,在你滿月時去世?!?p>  就知道你有詳細資料...張玉郎解釋道:

  “生父母,生辰八字我均不知,只知是被張瑬抱來的,今年十八,還沒成家,身無分文,深陷囹圄...”

  尹正德望向龍衣少年,見對方點頭,轉頭宣布道:“張玉郎,你可以出來了?!?p>  “噢...卑職謝過大人!”張玉郎道了謝,隨手拉開牢門,走出。

  見狀,年輕男女頓時傻眼,瞪大眼睛直愣愣望著他。

  尹正德臉顯尷尬神色,掩嘴咳咳不止,暗中提示。

  張玉郎連忙折身回到牢里,重新將門關上,規(guī)規(guī)矩矩等候獄卒來開門。

  頂著龍衣男子質疑的目光,尹正德低下頭,心下哀嚎:

  魂淡,這鍋你背!豎子!本官經營數十年的剛正不阿形象...正在一點點碎裂...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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