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進展（下）

　　他逐漸忙碌起來，時不時有人向他匯報些情況。

　　“祁云！在鐘家發(fā)現(xiàn)了一些血跡！鐘平老婆非說那是雞血！”

　　“燕頭，于家的那個女人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六天前也是她堅持要求甲長上報女兒失蹤，她丈夫那時還死攔著她……”

　　“從于家床底下搜到一大包銅錢，她老婆說不知道錢從哪里來的……”

　　“于家的幾個小鬼更是什么都不知情，而且那幾個小鬼好兇啊，竟然亂罵臟話粗話……”

　　“鐘家的老婆哭得暈過去三次，聽說她懷孕了懷孕了，我們也不好相逼……”

　　“那幾戶的甲長說，不知道鐘開是什么時候失蹤的，只說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三天前的傍晚，當時鐘開說要進城辦個事……”

　　“現(xiàn)在是夏季，雨水多，這池塘沒辦法抽干，水沒地方放的。只能拖網(wǎng)撈撈看……”

　　她站在干岸上，看燕祁云跟幾個衙役在水中拉網(wǎng)四處搜尋。但是池塘并不小，他們打撈了好一會，暫時還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小鳳頓時又有些無聊了，她扭頭，瞥見池塘一角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不久前碰到的那個衣著襤褸的老太太。她還是那么陰沉，只不過這一回她是盯著池塘。

　　“老奶奶，又見到了你，”小鳳熱絡(luò)地湊過去，用胡語打招呼，“你好？”

　　誰知對方一口北方官話說得溜溜的：“我會說漢話，你不用遷就我的長相?！?p>　　“啊……哦……”小鳳一驚，聽出對方口音好像跟自己相似，“你是本村人嗎？”

　　“不是，看我樣貌也不會是本村人?！?p>　　對方?jīng)]好氣地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紙卷，又掏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兩口，給那紙卷的一端點上，另一端塞進嘴里深深吸一口，吐出一個大煙圈，噴到她臉上。

　　小鳳干咳著揮揮手，她不喜歡這個氣味，也不想知道她在吸什么。但她賴著不走，學著燕祁云的腔調(diào)向那老太太盤問道：“你不是本村人，怎么會在這村子里？”

　　老太邊吐煙圈，邊若無其事地反問：“你不是本村人，怎么也在這村子里？”

　　——噫，這老太太抬杠的功夫怎么跟自己這么像喲！

　　小鳳挺起了胸膛：“我是幫人查案來的！”

　　“真的？”老太太一下子就戳穿了她，“不是自己出于一時興趣來找樂子的？”

　　她不置可否：“總之我說了我的，你也得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村里呢？”

　　“因為我死了?！彼f。

　　“??？”小鳳幾乎沒聽懂。

　　“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被埋在墳堆里，好不容易爬出來，翻了好幾個山頭才到了這里?，F(xiàn)在腦子里一灘漿糊，之前的事都記不得了?？刹痪褪撬肋^了么?！?p>　　“哦，原來你是……死而復(fù)生？”小鳳狐疑地打量起她來，“你……說真的？”

　　“對，我還看得見鬼哩，”老太太咧開嘴皮笑肉不笑，“小妹妹，你怕鬼么？”

　　“不怕?！彼敛华q豫地說。

　　“呵呵，回答得這么快，說明你也看得見嘛……”

　　她的樣子顯得狡猾了。小鳳皺了皺眉頭，沒有否認也不想承認。

　　老太太吐出的煙圈沖著燕祁云的方向散去：“關(guān)于你自己的事，你沒跟他老實說過吧？”

　　“我還沒跟他熟悉到那個程度，”小鳳眉毛一挑，“老奶奶，而且我跟你也并不怎么熟悉?！?p>　　“可我熟悉你啊，京城來的嘛，有個長輩，挺討厭的，所以才會離家出走……”老太太青白色的臉孔越發(fā)可怖，“但是忤逆他的后果可是很嚴重的，你想好之后的路怎么走了嗎？”

　　她挪了挪腳尖，語氣越發(fā)謹慎：“老太太，你說什么，我可聽不懂?！?p>　　“聽不懂嗎？”她露出一口黃牙，渾濁的雙眸里只有一片灰白。這雙眸子幾乎震懾住小鳳，老太太的手也順勢拍上了她的肩膀：“喏，往右看，就在那里，有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站在水里在沖你笑哩?！?p>　　她向她所示意的方向望去，肩膀處陡然一松，再回身環(huán)顧四周，哪里還有那老太太的蹤跡？

　　而那個所謂在笑的“男孩子”，與池塘中其他那些模糊的人影一樣，在水面飄忽不定。

　　“燕大哥，燕大哥！”小鳳想了想，還是高喊出聲。

　　是，那老太說得對，她確實能看得到什么，但她其實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這個能力，但如果繼續(xù)瞞著，不曉得燕祁云得忙到什么時候……

　　“什么事？”他向她招呼。

　　“往那邊來一點，”她陰沉著臉，不情愿地指向那個方向，“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

　　……

　　路少琛坐在監(jiān)牢里，沒好氣地向鐘平拍桌子。

　　“喂，你兒子的尸體找到了，同時還從池塘里撈出了那把刀。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兒子雖然風評不佳，但你也真下得了手??？”

　　鐘平抖抖索索地說：“他的事，我不知道的。”

　　“可你老婆也都招了，就是你干的。”

　　“她一個婦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她瞎說的！”他還在狡辯。

　　“你……”路少琛只得拿出殺手锏，“好吧，于阿水也招了。”

　　“你說什么？！”鐘平不敢置信。

　　“于阿水，你隔壁鄰居，聽說跟你關(guān)系蠻好的！他供稱你兒子是你殺的，他女兒也是你殺的，你還真是殺紅眼了……”

　　話音未落，鐘平霍然起身，掙得鐵鐐銬叮當作響。

　　“他女兒不是我殺的！他女兒不是的！他瞎說！你叫他過來跟我對質(zhì)！叫他過來——！”

　　……

　　與此同時，就在隔了兩間的牢房里，于阿水漲紅了臉，額頭青筋直冒，激動地辯解：“鐘平的兒子不是我殺的，我根本一點點事體都沒犯！他誣陷我！明明就是他們鐘家的事體，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還賠了一個女兒……嗚嗚嗚……”

　　當然，房間隔音，他也并不知道鐘平到底說了什么。

　　燕祁云平靜地詢問：“所以人到底是誰殺的，你們兩家到底什么恩怨，你要說清楚，我才能還你清白。”

　　“我女兒是他兒子殺的，”于阿水不得不說出了這個事實，“至于他兒子，是他自己親自動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