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針鋒

　　“公子，你愿意為我而死嗎？”她又問了一遍。

　　韓樂池以前從未遇到過如小鳳這般的女孩子，憑著以前的經(jīng)驗遂信口道：“在下愿意為姑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真的嗎？”

　　“真的！”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她漸漸向他湊近，“那，我要的可多了……”

　　兩根尾針不自覺地探出衣領(lǐng)，從尖端的孔中分別探出更尖銳的骨針……

　　然而她眼神一飄，忽然發(fā)現(xiàn)燕祁云就在前方不遠，她的視線與燕祁云對了個正著。

　　——他怎么跟過來了？！

　　尾針瞬間收起，她一把推開韓樂池。

　　“怎么了？”被打斷的韓公子相當(dāng)不滿，當(dāng)他循著小鳳的目光看清燕祁云后，他的態(tài)度轉(zhuǎn)為不屑，“你是什么人？”

　　燕祁云身著公門的服飾，穿得有些寒酸，豈是富家子弟能看得上的裝扮。

　　小鳳向韓樂池介紹：“韓公子有所不知，這位就是木瀆縣衙大名鼎鼎的燕祁云燕捕頭！”

　　“哦，久仰久仰，”韓樂池假惺惺地換了張臉，“不知燕捕頭來此是有何貴干呢？”

　　“對啊，你跑來干什么？”小鳳也瞪著他。

　　燕祁云本擔(dān)心她被人欺負，現(xiàn)在一看不僅人無恙，還對對方意圖勾引。他以為她是很討厭韓樂池的，怎么才過了一天就變了態(tài)度？

　　“你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反瞪她。

　　“我當(dāng)然知道，”小鳳伸出一根手指，“女大當(dāng)嫁，我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當(dāng)然得為自己挑一個好夫婿咯！”

　　意有所指，當(dāng)然是她身邊的韓樂池。

　　“你……”

　　韓樂池品著他們兩人的對話，此時不再急于摻和，而是端起了架子：“小鳳姑娘，我聽說這位，是你的意中人？”

　　“什么意中人，這個男人不解風(fēng)情，對我的表白再三拒絕，我不是個有好耐性的人，便跟他說清楚，早已與他了斷了?！?p>　　“嗯？真的？”韓樂池半信半疑，轉(zhuǎn)看向燕祁云。

　　對于他倆之間的關(guān)系，燕祁云自認問心無愧，他們確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所以他應(yīng)了聲：“是。”

　　韓樂池聞言撫掌：“哎燕捕頭，那這就是你不對了。這男女之事是個人私事，你雖身在公門，但對人姑娘家的選擇恐怕是管不著吧！”

　　小鳳幫腔：“對，你管不著，就不要再管我了。燕捕頭，木瀆縣公事繁忙，你犯不上為我一個跟你毫無關(guān)系的小女子在這里浪費時間。你說是不是？”

　　他倆一搭一唱，燕祁云自覺討了個沒趣，不禁惱火道：“你又發(fā)什么瘋！你昨天不是還……”

　　“還什么？”小鳳忙打斷他，“你才有毛病，這些日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向我羅嗦個不停，你又不是我什么人，還不快滾開！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

　　她終于把他氣走了。過了好一陣，韓樂池替她回頭看一眼。

　　“他走啦?！彼嵝阉馈?p>　　“嗯?！彼龖?yīng)得很不悅。

　　韓樂池心里也不痛快，向她抱拳：“姑娘，我不是傻子，知道你倆關(guān)系不一般！你若是想利用在下氣你的心上人，那在下只能與姑娘后會有期！”

　　“等等，還一口一個在下的，”小鳳擺出一張笑臉，“笨蛋！他有沒被氣著不提，你先吃醋啦？”

　　“沒有，就是這個……”

　　“我聽說韓公子是蘇州名人，家大勢大，今日一見果然氣宇不凡，只是，沒想到你也會吃醋？真是好有意思！”

　　她給他戴上一頂高帽子，韓樂池聞言，為了維護男人的面子，只能裝作大度地擺擺手：“沒有沒有……姑娘多慮了……”

　　小鳳又道：“其實，木瀆縣城里的人都不喜歡我，那些大媽大爺成天流傳關(guān)于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和燕捕頭的事也是他們傳出來的，都是子虛烏有，我明明還是個黃花閨女呢，卻平白受此污蔑，真是氣死我了！今日早晨，我正是受了他們的氣，心情才如此不悅！”

　　“所謂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你不要搭理那種人?！表n樂池向她安慰。

　　“我這兩天，不想住在木瀆了。”

　　韓樂池眼珠子一轉(zhuǎn)：“哦……那……姑娘不住木瀆，能住到哪里？”

　　她終于順勢提出：“不知可否上公子府中做客暫住，讓我緩緩心情……”

　　“可以！當(dāng)然可以！”韓樂池大喜過望，“那……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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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祁云心情復(fù)雜地回到木瀆城中，心中的疑團逐漸擴大。剛才的小鳳舉止刻意，一點不同于往常，尤其是對他發(fā)脾氣的樣子，雖然言辭刻薄，但神情過于平靜了。但是她偏又非得跟著韓樂池走，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名堂……

　　他想得出神，直到有人叫住了他。他認出對方：“克萊恩？”

　　克萊恩遞給他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操著一口蹩腳的漢話向他說：“給你，小鳳的。”

　　“小鳳給我的信？她有事不當(dāng)面和我說，為什么留書信……”

　　他拆開信件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這……”他攥住信，拍拍克萊恩的肩膀，“多謝！”

　　說罷便沖去了縣衙。

　　被丟在原地的克萊恩愣了半天，這才一攤手：“這就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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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樂池坐在馬車里滔滔不絕，一路上都在吹噓他的宅邸有多大、姬妾多愛他，又說燕祁云的壞話，自稱見過燕祁云在蘇州和一個胡人走在一道，指不定有龍陽之癖。小鳳偶爾點點頭或敷衍地附和一聲，對他所言半句不辯解。直到她徹底厭倦了身邊這個男人的自吹自擂，她打斷了他。

　　“韓公子，你有沒有聽說過二十幾年前那個屠殺居羅的女將軍的傳聞？”

　　“啊？”韓樂池被打斷，思緒一下子沒轉(zhuǎn)過來，“那個……什么？”

　　“夜隨心，好像就是她的名字。”

　　“哦——她啊，”韓樂池可算反應(yīng)過來了，“都是些傳說罷了，小鳳姑娘為什么突然提這個？”

　　“沒什么，是前幾天與一個朋友談到她。我是在想，如果傳聞是真的，她一個人屠殺了一個國家，對于漢人來說她是英雄，但對于居羅人來說，她是惡鬼羅剎。我小時候聽到她的傳說一度很崇拜她，但是現(xiàn)在，看著城里那些凄慘的居羅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她了。”

　　韓樂池道：“這個嘛……那些狄夷野人能留在城里算是朝廷開恩，他們那些小孩子都臭烘烘的，我也是很不喜歡他們……”

　　“這么說，韓公子是覺得夜隨心殺得對咯？”

　　“不不不，沒有，”韓樂池意圖在小鳳心目中建立自己的偉岸形象，“屠城還是不行的，太殘忍了。讓人馴服的方法有很多，沒有必要一口氣殺滅?！?p>　　“是嗎？”小鳳又問，“那韓公子覺得，夜隨心當(dāng)?shù)闷鹩⑿壑麊?？?p>　　“這嘛……她畢竟是平定一方的邊陲將領(lǐng)，我們這些遠在千里之外的人都沒親眼見過，不好評判吧，”韓樂池說不出個一二三，轉(zhuǎn)而好奇道，“小鳳姑娘，你怎么突然對那樣一個傳說中的人這么感興趣呢？”

　　“她是英雄，不是嗎？”小鳳定定地看向他，“我喜歡英雄?！?p>　　“哦……”韓樂池干咳一聲，整整衣襟，“自古美人愛英雄，可惜夜隨心是個女的，而且早就死了?！?p>　　“你說得對?！毙▲P便也打住了話題，掀開布簾向外探一眼，“蘇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