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余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右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緊緊皺起了眉頭,渾身的肌肉都收緊了,緊接著就是一身的冷汗。
但是很快,余紀就有些恍惚起來。
胸前沒又什么傷口,身上也沒有什么鮮血,自己躺著的這張床,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每天睡的那一張。
什么鬼?
余紀低頭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赤裸的皮膚上連點疤痕都沒有。
難道一切都是夢?他不由得這樣想著,但是馬上就猛地搖了搖頭,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夢。
妹妹的絕癥,高利貸,自己的任務(wù)……
催債人留下的刀口還清晰地在另一邊的寫字臺上,安乘巴士一零七路好聽的報站語音歷歷在耳。
昨天他確實是到了豐明橋東,找到了那個門口,然后推門進去……
然后呢?難道之后的事情都是假的?自己太緊張出現(xiàn)幻覺了?
余紀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想要去拿身邊的水杯,卻看到了仍在地上的外套。
這瞬間,余紀的呼吸頓時都停滯了,只感覺胸口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已經(jīng)發(fā)黑的鮮血,凝固在外套上,竟然顯得那么鮮紅刺眼,如同烙鐵一樣烙在他的眼睛里,讓他雙眼都有點生疼。
遲疑了片刻,顫抖著手,余紀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外套。
是的,那就是血,毋庸置疑的人血,就和昨天晚上自己最后看到的濺射形狀一模一樣。
他的手指順著胸口試探,果然摸到了一個透亮的刀口。刀口周圍已經(jīng)被鮮血凝固得堅硬了,但手指還是輕松的穿了過去。
余紀的手指穿著自己的衣服,記憶如同回潮一樣把他灌滿。
那一刀的感覺,頂在自己的心口上,穿透了整個心臟,卻像是頂住了自己的全身,把他狠狠地釘在虛空里。什么東西從里面塞住他的喉嚨,意識慢慢地抽離……
他手一抖,將衣服扔在地上,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不在天堂地獄、陰曹地府。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可是現(xiàn)在,為什么我會在我的家里,身上為什么一點傷口都沒有?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來的?我的傷口去哪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女人……
對了,那個女人!
昨天那個詭異非常的女人,一只手就能夠吸干別人生命的……該不會是妖怪?那她對我做了什么?我是不是也變成妖怪了?
難道是吸血鬼?
余紀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上槽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切都還好,頓時松了一口氣,心里面還是一陣的荒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是不是依舊活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隔壁傳來。
“余繪!”
余紀猛地回到了現(xiàn)實,將所有的念頭都拋諸腦后。
翻身下床,從衣柜里面隨便翻出了一身衣服,他推開半掩的門,走向了隔壁,卻忘記了去疑惑,為什么自己的房門按照自己習(xí)慣的方式半掩著。
“繪繪!”余紀走到了隔壁的床邊,便看了靠在床頭上正在咳嗽的妹妹。
余繪的臉色很差,她患的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慢性造血衰竭,一般為先天形成,到底什時候爆發(fā)也說不定,唯有換骨髓才能夠治療。在治好之前,只有用藥吊著一條命,隨時都可能徹底失去生命。
看了看床頭柜上的水杯和凌亂的藥盒,余紀擔(dān)憂地問道:“怎么不喊我?”
余繪靠在余紀的身上,因為血液問題,她的身體也很無力,明明是十六七歲正當(dāng)青春活潑的年紀,卻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吃飯喝水都十分勉強。
“哥,你昨天晚上回來那么晚,應(yīng)該多睡一會兒。”在余紀的幫助下吃過了藥之后,余繪笑了笑:“再說了,我又不是真的不能動了,平常你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的嗎?”
余紀摸了摸余繪的頭,說道:“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飯?!?p> 他并不會做飯,余繪被匆匆送過來之前,余紀一直都在宿舍住,吃的也是食堂。余繪來了之后,雖然為了省下住院費搬出來住,但是也沒時間去學(xué)做飯。
大不了就是兩個人吃食堂,多一個飯盒的問題而已。
余繪點了點頭,看著余紀找外套穿,忍不住問道:“哥,你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聽到背后的問話,余紀的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但是馬上便恢復(fù)了正常,撒謊道:“昨天晚上,有個班級聚會,不去不行,而且被灌酒了。對了,昨天我什么時候回來的?”
“十點鐘?”余繪回憶著說道:“那個時候我都睡了?!?p> “哦……就我一個人嗎?”余紀突然問。
余繪奇怪:“還能有誰?”
余紀搖了搖頭,將圍巾纏在脖子上,拿了鑰匙手機和飯卡,穿上鞋說道:“沒什么,我還以為是同學(xué)把我送回來的?!?p>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房間的血衣,心頭跳了一下,想了想又走回到房間里面,把衣服塞進了旁邊的柜子最底下,這才出了門去。
彌城的冬天,照舊的冷得通透。
早上的地面格外光滑,車輛和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挪動著。余紀下了樓,挑挑揀揀地在地上找摩擦,慢慢地朝著學(xué)校去。這個時候,他才有機會仔細回想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順便在寒風(fēng)中冷靜片刻。
毫無疑問,昨天的事情是真的。
可從自己中刀之后,到今天早上的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實在是想想不起來了。他現(xiàn)在覺得,這個世界絕對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明明他一直都是個無神論者,可復(fù)活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一路到了學(xué)校,才發(fā)現(xiàn)食堂已經(jīng)快要沒有飯了。
唯二剩下的兩個窗口,其中一個賣的是包子,另一個賣的是煎餅。
煎餅的窗口一直開到現(xiàn)在,是因為煎餅可以隨時現(xiàn)做,而且物美價廉十分受到學(xué)生的歡迎,所以一直都開到很晚。而包子的窗口……
實在是因為彌城大學(xué)食堂的包子太難吃,但奇怪的是,還有些人偏偏就喜歡這個味道,所以雖然賣的慢,每次也都能開到最后。
余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煎餅,在隊伍的末尾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到時間,前面才只剩下了兩個人。余紀已經(jīng)餓了,大概因為緊張激動和受到刺激太大,或者是因為失血原因,尤其的餓。
他認真地看著煎餅阿姨制作煎餅的動作,等待著輪到自己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突然就變得五彩斑斕了起來。
余紀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眼前出現(xiàn)的畫面,就像是VR游戲里面的模擬界面,不過這個界面,略顯得有些簡陋,在五彩斑斕一陣炫光閃得頭疼之后,只剩下了一條兩種顏色的細線。
細線貫穿了他的整個視線,左邊一段呈現(xiàn)藍色,大概占據(jù)了整條線的一半,而后面的一半則是呈現(xiàn)白色,就好像是……進度條?
余紀眨了眨眼,晃了一下神,卻發(fā)現(xiàn)進度條消失了。
這又是踏馬的怎么回事?
余紀感覺,自己可能是真的被什么改造了。
“同學(xué)!同學(xué)?”
叫聲傳來,余紀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前面已經(jīng)空出來的好大一塊位置,阿姨正在窗口里熱情呼喚:“同學(xué),被發(fā)呆了,要什么套?”
“?。颗?!”余紀連忙看了看上面的價格板,突然想起來自己早就想好了點什么,上前兩步說道:“兩個全套,外加一個不要果子的,多加個雞蛋?!?p> “好嘞!”
余紀用懷里的體溫揣著三套煎餅往回走,感受著燙心的感覺,才確定自己是真的還活著。但是剛才的進度條到底是什么?余紀嘗試著看過了很多東西,也看了很多人,卻發(fā)現(xiàn)那條線卻并沒有再出現(xiàn)。
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余紀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經(jīng)越來越高。
回到家里,兄妹兩個人抱著兩杯熱水啃煎餅,吃得滿嘴都沾滿了酥脆的碎片。
吃過飯之后,余繪照例還要補一覺,便在余紀的安排下躺在了床上?;蛟S這個病,唯一的好處就是睡覺從來不發(fā)愁。但越是這樣,余繪便越是排斥入睡。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可能我就醒不過來了。”她說。
心疼地看著余繪有些蒼白的臉,余紀愣了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條線再次出現(xiàn)。
這一次,線條的長度實在是很短,幾乎只有之前在食堂看到的那條線的一半長度,而且同樣也是一半已經(jīng)染成藍色,后半段則是潔白的顏色。
余紀這才知道,原來這條線是需要專注于某個人身上一定時間,才會出現(xiàn)。
嘗試了兩次驗證自己的想法,余紀遲疑著,用目光接近了那條線。
是的,雖然說起來是很奇怪的感覺,但是余紀真的感覺自己的眼神接近了那條線,然后來到了藍白相交的分界點。一瞬間,余紀只感覺自己被沖進了一條長長的下水道,藍色的光從自己身邊和眼前倏然飛逝。
而藍光當(dāng)中,閃過的居然是余繪的臉,從今天早上,到一年前、兩年前、十年前……余繪從小大的經(jīng)歷猛地攥緊了余紀的身體里,讓他腦袋瘋狂地脹痛。
當(dāng)所有的記憶消失,余紀猛地從下水道里鉆了出來,只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猛跳。
他有些怔忪,從床邊站起身來,有點不敢再去看,還有點頭暈?zāi)垦!?p> 消息提醒在兜里,舍友提醒他老師要點名了,讓他快點去上課。
然而余紀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心情去管什么點名了,他猶疑了片刻,抓起外套穿在身上,連圍巾都沒戴,便沖出了房間。
“安乘巴士,盛世-庭池,一零七路,提醒您:車輛起步,請扶好站穩(wěn),下一站——豐明橋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