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哪里見過
恍惚間,一句似真似假的笑語傳入耳中:“如此盯著我看,莫不是看上了我?”
言辭淡淡,幾分戲謔之味,像極了友人之間的尋常玩笑話。
神魂未定,人已至前。
略顯慌亂地收回目光,一時(shí)也忘了找那破鳥算賬。
尹云樓傾身,向她伸手。
方才的一切皆在他眼里,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與一只鳥較真竟能如此投入。
看到伸在自己面前的大手掌,不由怔了一瞬,隨即故作無事地自行撐地站起,訕訕笑道:“五爺風(fēng)華絕代,自是有無數(shù)佳人慕戀,奈何我這人惜命,即便有這心也沒這膽?!?p> 臉上雖是風(fēng)輕云淡,但內(nèi)心卻一陣別樣的滋味,真是尷尬地恨不能找個(gè)地縫兒鉆進(jìn)去!
今夜自己算是丟人丟大發(fā)了……
一人搖搖晃晃站起,但左腳剛落地,便又立即彈起,臉上也浮起幾絲苦痛之色。
腳底之下的青青草地,滴滴鮮血分外醒目。
不及蕭湘彎腰查看傷痕,尹云樓便斂了笑,向前一步,單手無息地扶過她的一只手臂,一句話也沒說,帶著她朝湖邊走去。
蕭湘又不由微怔了一下,抬頭略顯詫異地看向他,又低頭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
白皙修長的手,看似不經(jīng)意握著,卻又是十分安穩(wěn)有力,隔著幾層單薄的衣袖仍舊能感受來自他手掌的溫度,暖暖的,讓她心底莫名升起一分的安暖。
這個(gè)感覺......有些熟悉。
“坐下?!钡脑捳Z將蕭湘兒的思緒拉回,不覺中已到岸邊,什么也沒想就應(yīng)了他一聲坐下。
直到尹云樓蹲下身伸手要查看腳傷時(shí),她才恍然想起什么。
慌忙縮回腳,對他受寵若驚地笑了笑:“那個(gè)……五爺,這就不勞煩您了,我自己來就行?!?p> 讓這么個(gè)身份顯赫的人替她看傷,實(shí)在讓她承擔(dān)不起,更何況與他又不熟。
怎知,尹云樓看都沒看她,直接將手放在她受傷的腳腕上為之查看傷口,惹得蕭湘心中一陣驚異——
古人不是最為注重男女授受不親嗎?難道都是騙人的?!
可見他如此執(zhí)意,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推辭,一時(shí)間內(nèi)心糾結(jié)萬分,被握住的腳也不自覺往后縮。
察覺她的躲閃,尹云樓停了,抬起頭看向她,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故作幾分玩味道:“怎么,怕我對你有其它心思?”
頓時(shí),蕭湘訕訕笑了:那可不是,昨夜給我下的拭憶香我還記得呢。
瞧見她那副嬉皮笑臉樣,尹云樓瞥了她一眼,便繼續(xù)垂面用清水輕輕清理傷口,似真怕她多想,又淡漠開口:“我尹云樓再如何荒唐無稽,也還不至于對自己的未來侄媳動心思?!?p> 也不看她,涼涼道:“再說,我若想要,身邊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你這般模樣的,還真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不再往下說。
在旁人看來,他這一細(xì)節(jié)多少有些譏諷的意味,但若是換做他人聽到看到她方才潑蠻的言行和舉止的話,恐怕就不僅僅是暗地里笑笑這般簡單了。
還真是什么?
入不了他的眼?!
蕭湘臉上瞬間起了一絲慍色。
這男人外表看著溫雅的似個(gè)正人君子,竟不想說話這般尖酸刻??!
抱臂,端的一副大佬姿態(tài),睨著尹云樓,故作不屑,哼哼:“五爺風(fēng)華賽九天神祗,眼光自然挑的很,想來這天下也只有像柳子晗那樣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能配得上您了?!?p> 然,話剛說完,她才忽然意識到什么。
可,一切已晚。
毫無征兆,尹云樓手中的動作頓住了,黑暗里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掠起一道陰寒之光,這種極度的陰寒仿若要將整個(gè)世界活活凍結(jié)斬殺!
漸漸地,空氣里也彌漫起透徹心扉的寒意與肅殺。
蕭湘也是習(xí)武之人,這種殺氣逼人的氣場,她自是感受的真真切切。不覺間,身子僵了,內(nèi)心也升起不可名狀的驚懼。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rèn),與這個(gè)人過招,真不能有一絲疏忽,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氣氛愈加緊張?jiān)幃?,一切觸而即發(fā),但就在蕭湘以為他隨時(shí)就會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之時(shí),尹云樓卻忽然抬起了頭。
深邃寂靜的眼眸不見絲毫陰冷肅殺之氣,靜靜凝視著她因緊張過度而略微蒼白的臉,俊逸的容顏上依舊如往常一樣,擁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擁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固然是件好事,但,若為了逞一時(shí)口舌之快,而丟了性命,那便不值了。”冷淡的言語,沒有絲毫起伏,清朗而富有磁性。
頓了一下,柔和了幾分語氣,警告:“記住,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 雖是句警告,但他的聲音卻很溫潤,就像是春日里的煦風(fēng),舒適且溫和,也令蕭湘的內(nèi)心變得異常安暖舒心,甚至是一絲沒來由的貪戀。
她從未想到過,原來一個(gè)人的聲音也能如此溫暖動聽。
緊張、畏懼、驚悚早已煙消云散,有的只是一陣失魂落魄的恍惚。
他的眼也生的極好看,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很淡漠、卻又遮不住的溫煦,很靜、卻又有一分淡淡的蒼涼,很深邃、卻又藏著幾分濃濃的憂郁。
緩緩地,一種既陌生卻又是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席卷整顆心臟,還有那仿若埋葬在千年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也瞬間充斥整顆心。
這一刻,她失了魂,濕了眼,顫了唇,望著他的眼:“我們,在哪里見過?!?p> 幽微的聲音,就像漂浮在風(fēng)中的羽毛一樣羸弱,卻又有一絲不知何來的堅(jiān)定信念——
我們見過!
而且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我們,便相識了。
涼薄的月華,寂靜的暗夜,一陣風(fēng)拂過,心微動。
他依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眸,眼里充滿蠱惑的笑愈加明顯,嘴角卻勾起一許苦澀的笑,輕啟薄唇:“哪里?”
哪里?
對啊,在哪里呢?怎么又不記得了?
不覺中,盈滿眼眶的淚水滑出,冰涼晶瑩的淚珠掛在潔白細(xì)嫩臉龐上,彷如嬌嫩桃花上不小心沾上了滴滴雨珠,惹人愛憐。
她落魄地?cái)肯履抗猓鋈簧駛氐拖骂^,心中暗自呢喃:我怎么可能見過他?若是見過,也是蕭湘見過他,我只是從另一個(gè)時(shí)空不小心誤入這個(gè)身體的一縷魂魄,不可能見過他。
不知不覺已恢復(fù)了意識,一陣薄薄的清風(fēng)拂過臉頰,涼涼的,略顯遲緩地伸手摸了摸臉,濕的。
她微微蹙眉,怎么又無端的哭了?思量著,已用袖子利索地擦去臉上的淚痕。
心下卻是一陣誹腹:自認(rèn)自己向來無拘灑脫,怎么這個(gè)蕭湘竟如此多愁善感?!身體動不動就情緒異常,弄的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定了神:此地還是不宜久留,必須在一個(gè)月之內(nèi)把這其中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弄清楚,從中想法子,脫離這里。
心中計(jì)已定,她抬起頭,神態(tài)里已完全捕捉不到剛才的傷痛之色。
腳傷不知何時(shí)已用白色布條包扎好,眼前,尹云樓單膝跪地靜靜地看著她,平靜淡漠的神色里好像還寫著幾分困惑。
也確實(shí),他從沒見過一個(gè)人能從極度悲傷中眨眼間轉(zhuǎn)變成完全沒有情緒負(fù)擔(dān)的人。
被人如此盯著,她愣了一下,但心中已了然。
她尷尬地笑了,解釋:“我之前不小心摔了腦袋,現(xiàn)在這有些問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尷尬地笑著:“您別介意。”
又俯身拿過他腳旁的鞋子,快速穿上,起身朝他彎腰致謝:“謝謝您幫我包扎傷口。夜深了,我就不打擾您了,再見?!?p> 話沒說完,就急忙晃著身子,落荒而逃。
身后,尹云樓面色沉靜似水,默然深邃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匆忙逃離的倩影上,只是在那波瀾不驚的雙眸之下卻暗涌著另番別樣的萬縷情思……
低眼,正要起身時(shí),卻見草地上遺落一精小瓷瓶,光潔白瓶在月下映著耀眼白光。
忽然,躲在樹上的玲瓏鳥兒飛出,落在草地上,歪著頭看了看瓶子,隨后又滿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尹云樓伸手拾起,細(xì)察一眼,撥開木塞,微嗅了一下。
隨影衛(wèi)特有的金創(chuàng)藥。
漸漸地,他的眸子愈加深邃了……
能被尹禛看中,你似乎真變的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