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華山極頂,天已轉(zhuǎn)晴。放目四望,但見千峰逶迤,匍匐腳下;天地空闊,八方一色。真正是山舞銀蛇,四周顯得那么潔凈,像是一點污穢都不存在。
山道上,一群武林中人正有說有笑,他們正是武林盟主陽川海和八派劍盟、十二邦盟、丐幫、青竹幫的掌門和幫主。
陽川海對華山派掌門郭清隱微笑道:“郭掌門,這兩日我們在華山叨擾你,給你添麻煩了。”郭清隱笑道:“哪里的話,陽盟主和諸位掌門幫主能來我華山,實在是我們?nèi)A山派的榮幸啊,哈哈!”
陽川海站在絕頂之上,楚目遠眺,腦袋瞬間一片空濛,大有飄飄欲仙展翅凌云飛騰之感。淡定片刻,一股豪氣由腳底直貫頭頂,頓時生出了“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豪邁!
一旁的泰山派掌門范秋風嘆道:“華山素來以奇、險、峻、秀著稱于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著,他朝向身邊的天星派掌門穆明,道:“師兄,我聽說當年你曾跟師父來過華山,是嗎?”穆明點了點頭,微笑道:“師弟記性真好,那年我十六歲,哈。師父說要讓我到江湖見見世面,就帶我出來了,隨后就來了華山?!?p> 人群中的封星河也道:“據(jù)《山海經(jīng)》記載:‘太華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廣十里。’今日登臨這絕頂遠眺,方覺得果然不愧是名山啊!”
眾人欣賞了一會兒華山險峰,隨后在郭清隱的引路下,往山下行走,過不多時,來到一個大洞穴前,這洞穴入口處頗為平坦,布置有大石桌和一些石凳子,是平日里供登山游人休憩用的。郭清隱招呼眾人坐下休息,華山派弟子們早已將一些瓜果和糕點擺上,供眾武林人士享用。
眾人坐下之后,陽川海問道:“近日武林可有什么大的紛爭嗎?”眾掌門和幫主都搖了搖頭。
封星河面帶笑容,道:“陽盟主,如今的武林還是很太平的。自從你當上盟主之后,無論是八派劍盟,還是十二邦盟,各幫派之間基本上都是和睦相處,少有紛爭,即便有些小小爭吵,也是由掌門出面,溝通協(xié)調(diào)一番,就相安無事了。這數(shù)個月來,江湖可謂是風平浪靜,祥和安寧啊。”其他眾人聽了,也是紛紛點頭,都對如今武林的祥和無爭表示欣慰。
陽川海道:“那就好啊,大家和睦相處,不打打殺殺,安心過日子,就樣才對嘛,這也是人心所向,是吧?”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范秋風此時站了起來,朝陽川海抱拳道:“陽盟主,我今日有一事稟報?!标柎êN⑿Φ溃骸胺墩崎T請說?!?p> 范秋風走到穆明身邊,牽著他師兄的手,朝陽川海和眾人道:“前些日子,我穆明師兄跟我商議,說想讓他的天星派與我泰山派合并,就是說劃歸到我泰山派門下?!标柎êQ劬σ涣?,道:“哦?是嗎?”穆明微笑道:“確實如此,我想去云游四方,而又放不下天星派眾弟子,所以我就想將天星派劃歸到泰山派門下,兩派合二為一,由范師弟擔任掌門?!?p> 范秋風看著陽川海道:“這些日子我細細思量,現(xiàn)在我決定,讓兩派合二為一,這對于發(fā)揚光大我泰山派,是大有裨益。而且我決定,兩派合二為一之后,新掌門之位由我穆明師兄擔任。”他此言一出,眾人不由心頭一震,那穆明更是一臉愕然。
穆明道:“師弟,這可使不得,兩派合二為一后,還是由你來擔任掌門,你萬萬不可推辭。”范秋風微笑道:“師兄,我看還是由你來擔任這個掌門為好,我記得師父他老人家生前曾說過要讓你繼承我們泰山派掌門之位,因而我覺得,還是由你當掌門更合適?!?p> 穆明連連擺手,道:“師弟,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況且?guī)煾概R終前改主意了,沒讓我擔任掌門,這就說明他老人家認為你比我更適合做我們泰山派掌門。你切莫推辭!總之這新掌門非你莫屬,你不要再說這件事了?!?p> 范秋風道:“師兄,你就聽我的吧。”穆明使勁搖頭,堅決不受。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互相謙讓起來。
眾武林人士見此情形,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或者建言。陽川海以前也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伍百一看在眼里,眨了眨眼,起身走到范秋風和穆明身前,拍了拍兩人肩膀,道:“你們師兄弟倆啊,別爭了,要我說不如這樣吧,你們各當四年的泰山派掌門,不就得了?何必這么讓來讓去的?!北娢淞秩耸恳宦牐阌腥它c頭說好,認為這樣倒不失為一個辦法。
陽川海問身邊的封星河和連子修道:“兩位前輩,你們覺得伍兄的建議呢?”封星河和連子修聽了,微笑著點頭道:“可以可以?!?p> 陽川海也覺得,范秋風和穆明再謙讓下去,也定不出一個結(jié)果來,當下起身走到兩人身邊,道:“那就這樣如何?二位輪流來當合并后的泰山派掌門,從今天起,由范秋風掌門來當,四年后,由穆明掌門來當,這樣每四年輪流更替,可好?”
范秋風和穆明一聽,也覺得此法可行,當下也不再謙讓,師兄弟倆相視一笑,點頭贊同。陽川海見狀,面露笑容,大聲道:“好!要恭喜泰山派,發(fā)揚光大,和睦相處,真是武林之幸事啊,哈哈!”眾人紛紛起身,一邊叫好,一邊向范秋風和穆明抱拳恭喜。
陽川海又道:“兩位掌門高風亮節(jié),可喜可賀,你們新泰山派正式成立之日,我可是要去泰山給你們道謝慶祝的哦?!狈肚镲L和穆明一聽,面露喜色,道:“多謝陽盟主!盟主能來,我們泰山派感激不盡!”
一旁的伍百一道:“我也要去湊熱鬧,討杯酒喝,歡迎我嗎?”范秋風和穆明笑道:“那自然歡迎的,哈哈!”隨后轉(zhuǎn)向其他掌門和幫主,抱拳道:“也歡迎諸位一起光臨我泰山,可好?”眾人聽了,紛紛笑著稱好。
陽川海笑道:“如此甚好!到時候在場諸位若有空,都一起去泰山捧場,哈哈!”眾人興高采烈,紛紛答應,個個臉上都洋溢著歡笑,一時間,華山之巔成了歡聲笑語的歡樂場。
封星河看著身邊的連子修,低聲微笑道:“有了陽盟主主持大局,江湖安定了許多,你說呢?”連子修點頭表示贊同,臉上帶笑,道:“確實如此,真希望江湖能一直這么祥和安寧下去,沒有幫派爭斗,沒有門戶之見,沒有刀光劍影,那可就善莫大焉嘍?!?p>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華山派弟子從山道跑了上來,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態(tài),他快步跑到陽川海和郭清隱身邊,喘著氣道:“陽盟主、郭掌門,大事不好了!”郭清隱眉頭一皺,道:“莫要驚慌,發(fā)生了何事?”那名弟子臉色緊張道:“柳姑娘她…她被人擄走了!”眾人一聽,頓時憤然。
陽川海面色一驚,道:“然妹不是在玉泉院嗎?今早登山之前我去問她是否一起來,她說有點不舒服就沒一起來,如何又被人給擄走了?”
那名弟子道:“是這樣,今日上午柳姑娘走出宿屋,說想去買塊布料給陽盟主織件冬衣,我們便派了三名弟子隨她同行,不料半路上遇到兩個自稱‘大元雙雄’的,說認識柳姑娘,要將她帶走?!?p> 伍百一一聽,憤然一拍石桌,道:“又是這‘大元雙雄’!”那名弟子繼續(xù)道:“我們?nèi)A山派弟子上前阻攔,但根本不是其對手,那兩人打傷我們?nèi)茏又螅粝略捳f,陽盟主若想要回柳姑娘,需用滄海劍法的劍譜交換,他們會在塞外的玉門關等候陽盟主?!?p> 眾武林人士聽了,頓時義憤填膺,連子修道:“真是豈有此理!”郭清隱看著陽川海,面有愧色,道:“陽盟主,怪我們?nèi)A山派保護不力,哎!人是在我們?nèi)A山派的地界給擄走的,真是對不住你啊!”
陽川海一臉凝重,上前道:“郭掌門莫要如此自責,這都怪那‘大元雙雄’,與華山派無關。這兩日你們派人悉心照料我等起居,在下和然妹都是感激不盡。總之,你們切莫自責?!彼D(zhuǎn)身看了看眾人,道:“如今江湖各幫派暫時相安無事,我甚欣慰,如若有事,由封星河、連子修等掌門幫主代我定奪?!北娙思娂婞c頭。陽川海提起桌上的長劍,道:“諸位,那先告辭了,我現(xiàn)在就去追那大元雙雄?!?p> 封星河道:“陽盟主,需要我們隨你同往嗎?”陽川海道:“多謝了,不用,我一人前去即可?!北娙酥涔Ω邚姡退阋煌靶幸哺簧纤妮p功,反而會拖慢他追趕的腳步,當下不再請去。伍百一道:“阿海,有什么風吹草動,可以通知就近的丐幫弟子,他們會幫忙傳令的?!?p> 陽川海點頭說好,他此時心急如焚,不想再耽誤,向眾人抱拳道:“諸位,告辭了!”眾人均起身相送,抱拳道:“陽盟主多保重!”
陽川海告別眾人,施展輕功,全力往山下奔去,并在山腳下買了一匹馬。
出了華山之后,陽川海按照那名華山弟子所言的方向,去追尋大元雙雄,一口氣飛奔十多里路,卻并沒看見其身影。他并不甘心,繼續(xù)往西邊方向行路。此時天空中大雪紛飛,道路越來越難行。
到了夜里時分,他也不休息,繼續(xù)驅(qū)馬披星戴月趕路,仍是沒追上大元雙雄和柳曉然。翌日中午,他感覺有些疲累,將馬兒系在一旁,便在路邊的一個亭子里歇息。
半個時辰后,驛道上走來一個婀娜的身影。待那人走近了,陽川海睜開眼睛一看,不由一愣,那女子正是“劍癡”之女歐陽青青。她身著一件羽毛緞斗篷,朱唇皓齒,流光溢彩,即便是淡淡的妝容,卻顯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爾不凡,出塵脫俗,就宛如一朵不可褻玩的白蓮般,一股清冷的傲氣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
在這大雪天里能遇見歐陽青青,讓陽川海很是意外,他起身來走上前,施禮道:“歐陽姑娘,許久不見,你還好嗎?”
歐陽青青上前兩步,道:“我就那樣吧。恭喜你,上次見面之時,你還是個掌門,如今已然是名動天下的武林盟主了!”陽川海道:“名利只是身外之物?!痹捯粑绰洌瑲W陽青青突然秀眉一揚,拔出劍來,飛快刺向陽川海。
陽川海不料她會突然出劍,頓時一驚,疾速躍起將身形向后騰挪,堪堪避開對方的快劍。陽川海一臉愕然,道:“歐陽姑娘,這是何故?”
歐陽青青沉著臉,并不言語,沒等陽川海馬步站穩(wěn),她就一劍刺向他的中路,劍鋒辛辣,呲呲帶風。陽川海并不拔劍,只是用劍鞘從側(cè)面磕碰其劍頭,隨后順勢將身子一閃,又是避讓。他眉頭一皺,一邊后退一邊思忖道:“當日我不慎用玄陽掌誤傷其肩膀,后又婉言謝絕她提出的天涯同行之請,莫非她至今還記恨我?”
那歐陽青青不依不饒,急轉(zhuǎn)劍鋒,向陽川海腰間橫掃過來。陽川海見她劍路飄逸,比之以往又多了幾分凌厲奇絕之姿,暗道:“不愧是‘劍癡’之女,劍法精進越發(fā)快了。”他不想用劍去擋,將腳一點,身子縱起數(shù)尺。歐陽青青面無表情,乘他身子懸起尚未落地之時,飛快抖動劍鋒,灑出一連串炫目劍花,照著對方腳上疾掃過去。
陽川海深吸一口氣,掄起劍鞘,身子猛然一縱,此時亭子四周正下著鵝毛大雪,他這雪地里騰挪飛躍,劍尖輕靈,和那些飄絮雪花看上去同樣靈動。歐陽青青看在眼里,不禁叫好起來,隨后后撤兩步,收回長劍,不再進攻。
歐陽青青此時臉上方才露出微笑,道:“不愧是武林盟主,你的劍法似乎已然不在我父親之下了。方才能與陽盟主過招,也算今日沒有白遇了。”
陽川海聽了此言,這才松了一口氣,方知其只是試劍而已,便道:“歐陽姑娘言重了,我哪敢跟‘劍癡’前輩相提并論。對了,很久沒有‘劍癡’前輩的消息了,他現(xiàn)在還好嗎?”
歐陽青青將長袍上的絲帶系好,道:“他自然是好的,你上一次見到我爹,難道他不好嗎?”陽川海赫然一笑,想起了自己上次見到劍癡時,他身邊有柔芙公主和掌圣。他已然知道此三人的淵源往事,而情感之事冷暖自知,當下不知該說什么。
歐陽青青看了一眼陽川海的臉龐,眼中似乎仍有款款情意,嘆了一口氣,她道:“我要走了,后會有期吧?!闭f著,手提佩劍,往前方道路繼續(xù)走去。陽川海沒料到她說走就走,但隱約能猜測到其心中的復雜情愫,于是也沒挽留,抱拳道:“歐陽姑娘慢走,多保重!”
歐陽青青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下陽川海,然后繼續(xù)前行,邊行邊吟道:“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陽川海心頭一顫,想起那日在浙江境內(nèi)遇見歐陽青青之時,她罰自己以木代筆在地上刻寫的詩詞,正是這首柳永的《八聲甘州·對瀟瀟暮雨灑江天》,當下不由輕輕一嘆。
歐陽青青的身影在鵝毛大雪中越來越小,但其吟誦余音仍然傳來:“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xiāng)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欄桿處,正恁凝愁!”聲音越來越小,她的娉婷身影也逐漸消失在大雪天里。
待得歐陽青青走遠了,陽川海便又回亭子里閉目養(yǎng)神一番。過了半個時辰,便提劍繼續(xù)行路。往西邊道路一番追尋后,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大元雙雄的蹤影,他心中頓感失望,暗道:“看來可能真要到玉門關才能見到了。”他心中擔憂起柳曉然的安危,于是繼續(xù)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