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最開始:本篇沒得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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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來的格外的早,到今日臘月二十五,已經(jīng)連下了十場大雪!
白日里剛剛清掃干凈的積雪,還沒捱上三個時辰便又齊腳背了。
余鶯兒攏著袖套在椅梅園里漫無目的的轉(zhuǎn)悠,今日是合宮夜宴,原以為能被派去宮宴外頭伺候,至少能撈點吃食打賞不是?
誰知道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小姐妹竟私下里給嬤嬤塞銀子求一個去宮宴伺候的機會,竟無一人告訴她???
那眼花耳背的老嬤嬤還目光閃躲的告訴她:“你算是宮中的老人兒了,留你看院子,我放心?!?p> 呸!個老貨,平日里我的銀子也沒少孝敬你!竟這般的捉弄人!
只是自是要留人看院子的,上林苑里有純元皇后親植的玉蕊檀心梅,從前住在周邊的小主偶爾會去折上幾支插瓶,原是沒人管的,畢竟皇上也不怎么來看。
但是凡事就愛出個萬一,前年那梅花開得甚好,紅云似的,不知是哪個多嘴的宮人在皇上面前討好,說了一嘴椅梅園的梅花開得正好,一時興起的皇帝便尋了個月夜興致勃勃的來賞梅。
結局可想而知,七零八落的梅花慘兮兮的開,甚至還有折下來因為不夠好看而被隨意丟棄的花枝。
幸虧當時余鶯兒是新來的宮女,只是被罰了三個月月錢而已,那干老了的宮人還有被皇上一怒之下罰到浣衣局去的呢!
皇上委實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余鶯兒想。
唉,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入宮三年了。
“吱呀”
側門傳來輕巧的開門聲,余鶯兒嚇了一跳,誰?據(jù)她所知今夜所有主子都去參加合宮夜宴了,連稍有些頭臉的下人都去前頭伺候了,誰會大半夜的來這偏僻的椅梅園?
余鶯兒眼珠一轉(zhuǎn),順勢提了衣擺靠在了回橋的石柱底下,從這個角度望去,大半個椅梅園凈收眼底。
一個穿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鍛斗篷的女子獨自撐一桿宮燈從西南角的角門里走進來。
這夜深人靜的,這是要干什么?
余鶯兒心底想了想,不管她是誰,若是只是走走便罷了,若是她要折梅花,她便沖出去制止。
甭管她是主子還是奴才,反正皇上發(fā)過話的,沒準兒她還能因為盡職盡責從皇后娘娘那兒得個賞呢!
雪地里的腳步聲咯吱咯吱響,眼見她路過了黃梅,臘梅,直奔紅梅而來。
余鶯兒害怕被瞧見,便順勢蹲了下來,小小的身子被石柱遮得嚴嚴實實。
她在想,這一身衣裳氣度,怕不是哪個院子的主子吧?是不是該出去打個招呼?
只見那女子在離她八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二人只隔一座矮橋,余鶯兒只要輕輕動一下對方就能發(fā)現(xiàn)她。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折梅花就行。
透過橋墩鏤空的花紋縫隙里望過去,那女子在懷中掏了掏,不知掛了個什么東西在梅枝上,待欣賞片刻后,便雙手合十開始許愿。
余鶯兒心下嗤笑,這些官家女子就是矯情,若是對著這老樹許愿有用的話,她也不會被父母三兩銀子便賣給了人牙子。
那廂細細嫩嫩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過來,嘮嘮叨叨的說了許久,不過是些祈求父母康健,自己平安的車轱轆話。
余鶯兒甚覺沒意思,靜靜地攏了攏套袖倚靠在了墻根兒上,準備等那邊走了她便回房去,這夜里也太冷了。
心里正盤算著,就聽那邊高聲嘆道:“愿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p> 余鶯兒沒讀過幾篇書,唯一的文學素養(yǎng)就是幼時學了幾年昆曲,并且也只會唱唱什么“原我如星君如月”這種酸調(diào)子。
她并不懂鑒賞,只覺得這詞真是讓人耳目一新,還沒等咂摸完,就聽遠遠花樹下一道低醇的男聲響起。
“誰在那里!”
余鶯兒大大吃了一驚!怎么回事?今晚這偏僻的梅園這么引這么多人造訪?真是見鬼了,主子來了,她得何時才能回去休息呀?
余鶯兒決定裝傻,就當她不存在吧!顯然,橋?qū)γ娴呐右彩沁@么想的,剛才還幽幽暗暗的燭火霎時間便滅了。
“是誰?”
四周萬籟俱寂,諾大的院子里只有風拂花枝雪輕搖的聲音回應那邊。
余鶯兒屏住呼吸,轉(zhuǎn)頭悄悄順著縫隙看過去,那邊的人是沖著那個念詩的主子去的!
沒看見人影,只聽那男子頗嚴厲的大聲道:“再不出聲,我便讓人把整個椅梅園翻了過來!”
余鶯兒心下涼颼颼,大姐!你好端端的為什么大半夜跑來椅梅園念酸詩啊!
聽這聲兒,分明是貴人。
今夜宮中夜宴,赴宴的男子能在后宮走動的并不多。
皇上是主位,想來不能拋下眾賓客獨自離席,華妃娘娘的哥哥倒是有可能,但是眼下華妃娘娘也在前頭宴上,她的胞兄總不能莫名其妙的在后宮走動吧?
思來想去,恐怕就是那幾個王爺了?
“你念過書嗎?叫什么名字?”那頭又問。
余鶯兒面色復雜的看了眼對面瑟瑟發(fā)抖的女子,你不是有膽子念酸詩嗎?眼下怎么沒膽子承認吶?!
腿腳上針扎似的疼痛傳來,余鶯兒反射性的踮了踮腳,就這電光火石之間,雪地上“咯吱”一聲,在寂靜的夜空里十分顯眼。
余鶯兒心下十分驚駭,該死!
“奴才是椅梅園的宮女?!庇帔L兒不情不愿的開口,顯然對面那個女子是打算死磕下去絕不開口了。
“奴婢卑賤,恐擾了貴人賞景?!庇帔L兒又加了一句。
那人聽了,沉默良久。
再有聲音傳來時,便是腳步聲漸漸往別處去了,余鶯兒抖抖發(fā)麻的腳,提著套袖便摸著黑往住處跑,絲毫顧不上那廂同樣詫異且跌跌撞撞跑出去的女子。
剛跑到門口的余鶯兒猛的想起來,那個祈福許愿的女子好似在梅枝上掛了什么?
不行,得回去看看,今夜是她余鶯兒值守,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擔待不起。
顧不得鞋襪微濕,又急急尋著回來的路出去。還沒等走到地方,便見前頭十七王爺領著一幫奴才匆匆過來,余鶯兒心中惴惴不安,只好靠著墻行了個福禮。
“十七爺吉祥?!?p> 真是見鬼!
“你是椅梅園的宮女?”十七王爺撫了撫腰間的荷包,輕聲問到。
余鶯兒心下惴惴,心想這貴人怎么回事,剛才不是已經(jīng)問過了嗎?這般健忘。
“是,奴婢是今夜值守倚梅園的宮女?!迸Φ目刂浦念^那點畏畏縮縮,到底是恭恭敬敬的回了。
見十七爺走遠了,余鶯兒才拍著胸脯繼續(xù)朝前小跑而去,直到她看見那光禿禿的樹枝椏。
唔,還算那女子謹慎,知道什么東西留得什么東西留不得,余鶯兒瞧著地上凌亂的腳步心里默默道。
倚梅園偏僻,平日里幾乎不會有人過來,每日的活計也很簡單,只需要將園中的枯枝積雪清理干凈,便又算混過一日。
左鄰右舍同住的奴才也好相處,大都是十二三的小孩兒,沒什么壞心眼。
管理她們的是一個老嬤嬤,姓張,大家都喚她張姑姑,還有一個姓周的管事公公,不常過來,每月發(fā)放月錢時才露上一面。會哄著她們一干小孩兒將剛到手的月錢交給他,說要幫她們保管著,等到將來她們出宮時再一次性發(fā)給她們。
這樣也好,余鶯兒想,左右她在公中也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
只是吃食上不大好,今日可是大年初二啊!年還沒過完呢。
余鶯兒瞧著碗里漂浮的幾根醬菜葉子,和手上缺了一角的雜面饅頭,嘆了一口氣。闔宮夜宴那日賞下的紅燒肉真好吃啊,她想著,狠狠咬了一口粗饅頭,嚼幾下又端碗吸溜一口稀粥,囫圇咽下。
“快些,別吃了!蘇公公要見你們,都趕緊去外頭接見!”張姑姑手里的粗布帕子在空中揮舞帶起簌簌的破空聲,嘴上忙不迭的催促著。
余鶯兒見狀,迅速的用最后一口饅頭將碗壁上剩下的稀湯蘸取,一口送進嘴里,滑下凳子往外走去。
倚梅園的奴才們嘩啦啦的在剛掃出來的空地上埋頭跪成一排,聽見張嬤嬤又討好又恭敬的對蘇公公諂笑道:“蘇總管,倚梅園的奴才們都到齊了?!?p> 蘇公公蘇培盛是皇上跟前伺候的管事公公,又尊貴又有體面,只是怎么會到倚梅園來呢?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懼怕,是以都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嗯?!北娙酥宦牭锰K公公驕矜的答應一聲,便從廊下走到眾人面前,輕咳一聲道:
“哪個是闔宮夜宴那日留值的奴才?出來我瞧瞧。”
聲音聽不出悲喜,一時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摸不著頭腦。
只有余鶯兒頭皮一炸,背上都冒出了些許冷汗,在冬日里有些瑟瑟。
她悄然抬頭,眼角掃到一抹石青色繡海浪紋的袍子,一面努力回想著那日是否有什么差事沒辦好,一面向前跪走兩步輕聲道:“給蘇公公請安,奴婢是那日守值的宮女?!?p> 她很想再問問,是否有什么差事沒辦好?
隨即又哭唧唧的想著,便是有什么差事沒辦好,那也不能由蘇公公來過問??!
定是什么大事牽扯到了她,今日她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