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保帔L兒期期艾艾的放開他的衣袖,站在永巷旁邊,進(jìn)退兩難。
尾隨而出的華妃見狀彎了眼角道:“眼下惠嬪這兒亂糟糟的,周圍也就離端妃姐姐的宮殿近些,皇上不如去翊坤宮······”喝一盞紫參烏雞湯,話還沒說完。
“是有好些日子沒去瞧瞧端妃了,朕去瞧瞧她,你先回去吧?!?,皇帝自然有撒氣的資本,奈何余鶯兒沒有。
她只得在身后屈膝行禮,許是皇帝看出了她的窘迫,便開口道:“余答應(yīng)眼下正沒去處,不如同朕一同去瞧瞧端妃。”
余鶯兒從未覺得去拜訪旁的妃嬪是一件這么美好的兒事情,是以匆匆給華妃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跟著皇上離去。
一連碰了兩個釘子的華妃面色難堪的上了轎輦,連身后問安的妃嬪都不曾多得她一個眼神。
“聽聞你今兒一早去皇后宮中請安了?”,皇帝走在左前方兩步遠(yuǎn)的地方,腳下的露氣徐徐散開,帶起一陣撲面的濕氣。
余鶯兒斟酌著:“皇后娘娘仁厚,依著規(guī)矩,臣妾是需得初一十五去給娘娘請安的?!?。
摸不準(zhǔn)皇上的態(tài)度,拿規(guī)矩說話最穩(wěn)妥。
“你知禮守規(guī)矩,這便很好,需得一直如此下去,方不負(fù)圣賢教誨。”,皇帝轉(zhuǎn)身瞧了瞧余鶯兒,見她不過是一襲寢衣外頭掛了個披風(fēng),柔順的長發(fā)披在身后,雖有些不成體統(tǒng),卻又格外添了些趣味。
又想起那個藕荷色的荷包來由,內(nèi)心一片滿意,隨即忍不住抬手觸了觸那一頭青絲,情不自禁的將余鶯兒的手牽起,喟然道:“你一番赤子之心,朕心甚慰?!?p> “皇上高興,臣妾便高興了?!保帔L兒見一眾奴才都在遠(yuǎn)處,便也大膽的將手回握住皇帝,眼光里似有星星閃爍,喜悅道:“皇上從前教臣妾讀書,臣妾愚笨,只知道恭儉守禮,不給皇上添麻煩便是幸事。”
皇帝瞧著面前那個柔順的女子,不施粉黛卻依舊白皙的面頰,閃耀著崇拜的光澤的眼睛,心里微微一動,面上也跟著露出了笑意:“你是朕的妃子,哪里就添麻煩了?”
見狀,余鶯兒也跟著笑,從前做宮女時,她也聽了不少后妃間的八卦,皇上寵你時你就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可皇上厭惡你時,永巷兩邊的冷宮也不見得是擺設(shè)。
那一顆差點(diǎn)淪陷的心思被這個念頭瞬間打消,帝王的愛,如何是她一個小小蒔花宮女可以肖想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已經(jīng)很滿足了,余鶯兒,不要貪心。
“臣妾延禧宮答應(yīng)余氏見過端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進(jìn)了永和宮,余鶯兒恭恭敬敬的給上首的端妃問安,得了首肯才在下首的太師椅上落了半個屁股。
“今兒這小丫頭得了祝融垂青,朕想著將她放你這兒安置兩天,待延禧宮修繕好了再讓她回去。”,皇帝垂眸喝茶,極其自然的將自己的小小老婆安置到小老婆處。
端妃多年的人精,一見狀便知道要如何做:“皇上哪里的話,適才我瞧著延禧宮火光沖天,本想過去瞧瞧的,奈何臣妾的身子不允許·······”。
“朕知道有些麻煩你,只是這宮中,只你做事,朕放心?!?,皇帝俯身看向端妃,言辭間頗信任道。
端妃抬手又燙了茶葉重斟一杯遞過去,微笑道:“皇上抬愛臣妾了,哪里說得上麻煩?何況余答應(yīng)這般守禮又青春貌美,臣妾見了也心生歡喜呢?!?p> 瞧著上首二人一來一往,頗有積年老友般的信任與默契,雖氣氛瞧著有些奇怪,但是余鶯兒也心生向往,若是哪日自己也能這般了,是否就不需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過活了呢?
坐在一旁的余鶯兒眼見自己今晚有了落腳的地方,便起身福禮道謝:“多謝皇上,如此臣妾便厚顏叨擾端妃姐姐了。”
五日后,延禧宮偏殿修繕結(jié)束,皇上親手寫了一塊“昭和堂”的牌匾送去,隨之而去的還有一紙詔書,著封昭和堂余答應(yīng)為常在,封號“和”。
在余鶯兒看來,這是做安撫之意,畢竟那廂落水的惠嬪也得了賞賜。
端妃歡歡喜喜的賞了她許多東西,又叫身邊的大宮女親自將人送回昭和堂,做派十分熱情。
“娘娘您是皇上親封的四妃,何須同她一個小小的常在客氣?咱們永寧宮讓她住幾天已是十分仁義了?!?,宮女素月一面指揮奴才將西廂房重新收攏歸置,一面小聲的在端妃耳邊抱怨。
“皇上眼下看中何常在,咱們何不樂得做個人情?!?,端妃支著病弱的身子在園子里散步,神態(tài)溫和安謐。
“何況本宮瞧著那和常在倒是個有幾分聰明的,眼下買個好也未嘗不可?!薄?p> “那前頭不是還有個正得寵的菀嬪呢,您不是說那菀嬪瞧著有幾分與·······”,素月低頭不自覺的說出心中所想,幸虧在緊要關(guān)頭回過神來,一臉惴惴不安的看向端妃。
“下不為例?!?,只見端妃面色正了些,嚴(yán)聲道。
“奴婢曉得了?!?,素月自知失言,也不在多語,只恭恭敬敬的行個禮便轉(zhuǎn)身下去了。
“詩經(jīng)里寫,笙之小者謂之和。這是皇上贊賞余氏和順恭儉呢,還是在用這字敲打華妃?”,皇后捻動手里的珠串,動作比往常粗暴幾分,:“也不知是對這位和常在滿意還是不滿意?!?p> 皇后心中十分窩火,前頭一個落水的沈貴人厚賞了,后頭又抬舉一個宮女出身的常在,雖說只是個七品的小小常在,但是卻有一個意味深長的封號。
當(dāng)初菀嬪做常在時也是有封號的,如今······這和常在瞧著倒是有幾分與那菀嬪相似了。
“皇后娘娘,奴婢聽聞端妃賞了好些物什給和常在,眼下華妃也譴人往昭和堂去了?!保羟锵破痖T簾進(jìn)來溫聲道。
正若有所思的皇后一愣,她倒是忘了,這和常在不止有皇上親擬的封號,還有皇上親題的宮殿呢。
“即如此,咱們景仁宮也該送些賀儀過去才是?!薄?p> 皇后看著門簾上晃動的青玉珠子,心情不算太糟糕。不過是個小小的常在罷了,便是那肖似姐姐的菀嬪又如何?還不是讓一個宮女出身的新鮮玩意兒給分寵了?
皇上是天子,坐擁四海,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便合該像當(dāng)初姐姐一樣,賜椒房專寵,讓闔宮艷羨。而不是像如今,將人放在小小的嬪位上,任人作踐,可見連對菀嬪都不曾動真心,更何況那小小的常在呢?
唯一讓她感到滿意的便是,如今借著惠嬪落水一事,能將華妃手中的權(quán)利要回來大半,也省的日日憂心翊坤宮恃寵而驕爬在自己頭上耀武揚(yáng)威。
余鶯兒瞧著廊下新移栽來的大盆蓮花,抬頭便是那龍飛鳳舞的“昭和堂”三字,流水似的賞賜一一抬進(jìn)來,連住在隔壁的安答應(yīng)都罕見的露面送了一只親手繡的香囊,賀她喬遷。
“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咱們往后出門便也是體面人兒了?!?,海棠興高采烈的拿著禮單讓人將東西逐一收進(jìn)庫房,熱火朝天的忙碌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
“你呀,到底是個小孩子。那就勞煩海姑姑,皇上送來的物件都擺上,其余的便尋摸著收進(jìn)庫房吧。”,余鶯兒對著海棠調(diào)笑道。
“小主打趣奴婢!”,海棠嘟嘴反駁,園子里一派輕松。
余鶯兒并未搭話,只是隨后又囑咐了一句小心些,別出了茬子,便抬腳進(jìn)了內(nèi)室。
左腳將將邁進(jìn)去,還沒等梁嬤嬤打下簾子,便聽內(nèi)務(wù)府總管黃規(guī)全尖聲尖氣的聲音傳來:“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奴才內(nèi)務(wù)府黃規(guī)全給小主請安?!?p> 正七品的常在,雖說比起宮中其它嬪妃來說是微不足道,但是卻彰顯著余鶯兒從今日起,便是這紫禁城里正經(jīng)的主子了,同過去那個蒔花宮女算是劃了清晰的分界,也能安心的受旁的奴才的禮了。
“公公客氣,可是皇上還有旁的吩咐?”,余鶯兒在心里掰了掰手指,總不能皇上還有賞吧?
黃規(guī)全故作玄虛的給了余鶯兒一個“您且繼續(xù)看”的眼神對著門外撫了撫掌,隨后一溜太監(jiān)宮女進(jìn)院中恭敬的行了個大禮跪在余鶯兒面前。
“來吧,給你們的新主子見禮,往后你們就是昭和堂的奴才了,做事可得盡心些,若是犯了錯處,可別怪我黃規(guī)全不近人情!”,黃規(guī)全豎起眉毛敲打了一通,便討好的看向余鶯兒。
“奴婢(奴才)花穗、臘梅(小全子、小安子)見過小主,小主萬福?!保瑥那岸际怯帔L兒給別人見禮,乍一看別人給自己見禮還頗有些新奇。
“小主如今可是正經(jīng)的主子了,按宮中規(guī)矩,正七品的小主身邊理當(dāng)有掌事姑姑和公公了,并配奴才四人,小主可有自己中意的人選?若是沒有,便由內(nèi)務(wù)府指派過來。”,黃規(guī)全一張臉笑成褶子,恭恭敬敬的將規(guī)矩說給余鶯兒聽,時不時的抬頭打量她的神色調(diào)整面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