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眾人都聽候武青泉吩咐,看看他有什么安排。這幾日接二連三的死人,原本已是人心惶惶,今日一早又有封長平自縊身亡,眾人都是周身不得勁兒。武青泉深知人心渙散,便決意找些事情做。
這幾日天氣不怎么好,多半是暴雨狂風,沒有船只出海,更見不到有船從此路過,看來海盜之說也所言非虛。既然沒有船過來,不能干坐著等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自救,武青泉當下便與眾人商議自己動手造船。
所謂“船”,以島上現(xiàn)有的條件,不過就是造出來一個大木筏罷了。這木筏能不能承受九個人的重量,會不會駛到大海里就“船”毀人亡,誰會撐船,誰會掌舵,誰會辨別清楚東南西北該往哪里走......諸如此類的問題,誰也不知道。不約而同的,當誰提到這些疑問時,總會有人向他怒目而視。做一個木筏這時與其說是一個逃出生天的工具,不如說是代表了一個希望。能不能乘坐這木筏回到中原尚言之過早,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先把這個木筏做出來。
人人都有幾分開心,心情一下子像天氣一樣晴朗起來----昨天還是雷鳴閃電、風雨不停,可是今天,日頭出來了。在這個大太陽下,所有的憂傷、恐懼、猜疑、驚惶......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歡喜、樂觀、希望、興奮......
他們都帶著幾分喜氣洋洋、興致勃勃,原本不睦的,也都暫時消除了敵意,常樂天、洪海棠竟然和唐青云也有說有笑起來,一木道長難得的跟徐鐵等小輩講起了笑話,大家一起興高采烈的出了風火山莊的大門。
風火山莊后邊的山上原本也有高大樹木,此刻卻是僅余一個個木樁,顯然風火山莊的人早已想到他們會伐木做船,因此粗壯的大樹都被伐掉運走了,現(xiàn)在剩下的幾乎找不到碗口那么粗的樹了。武青泉只得讓他們盡可能找一些相對粗壯些的樹,三個人一組,一個人砍,另兩個人把砍下的木頭抬到海灘上。
風火島上的斧頭、鋸子等工具遍尋不獲,想是島上的人離開此島時都帶走了。徐鐵拿了自己的刀亂削亂砍,沒一會兒便把刀崩斷了,武青泉忙和武功高強的幾位商議了一下,伐木便由武青泉、何九、岳叢峰拿刀劍輔以內(nèi)力,可以相對輕松砍倒樹木,徐鐵、唐青云、田在山則負責運送。綁縛木頭的繩索在島上只找到一點,根本不夠用,一木道長與常樂天就負責把這些木頭上的樹皮剝下、搓成繩索。洪海棠則負責燒水、煮飯。
安排妥當,各人忙各自的。徐鐵自己尋常用的刀已斷,不甚情愿的拿出了第一日上島時風火島主贈與成守劍的冷月寶劍----成守劍死了之后,他的寶劍已被徐鐵占為己有。一來各人都愛惜自己用慣的刀劍,二來此劍的鋒利大家都想見識一下,岳叢峰便示意徐鐵把寶劍借來一用----他自己的劍也在前幾日捏斷了,現(xiàn)在無劍可用。
徐鐵雖然心中一萬個不情愿,怎奈這幾個人隨便一個動上手不出三招劍就保不住,所以他沒奈何只能故作大方遞給了岳叢峰。岳叢峰向他微笑點頭示謝,隨即雙目閉上,氣息微運,華山派大名鼎鼎的“紫霞神功”開始發(fā)力。他右手持劍輕輕一揮,左掌迅疾推出,一棵樹齊齊斷開,平平向前飛出,倒落在地上。徐鐵等俱齊聲拍手叫好,徐鐵與唐青云上前砍去了樹杈,一前一后抬著送到了海灘邊,一木道長與常樂天便開始剝長條樹皮搓繩索。
岳叢峰雙手托著寶劍笑嘻嘻遞給了何九,何九知他心意,向他點頭一笑。他微微提氣,雙手持劍立在眼前,驀地他呼出一口氣,氣沉丹田,右手揮處,只見他右臂和寶劍一閃,從右向左劃了一道弧線,他面前一棵樹卻紋絲不動。田在山與徐鐵甚是尷尬,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痛不癢的也齊聲叫了聲“好!”,但和剛才岳叢峰那招相比,這一聲喝彩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何九只管微微一笑,站立在旁邊一動不動,也不言語。
武青泉卻是火眼金睛,看得出來端倪,他向徐鐵道:“你用力推一下那棵樹看看?!毙扈F不知他所說何意,但仍按他所說使勁推了那棵樹一下,說也奇怪,那棵樹忽然向前一歪就倒了下去。徐鐵嚇了一跳,這才知道何九拿著劍輕輕一揮,看似沒有碰到樹,其實竟已將樹砍成上下兩截兒??吵蓛山卦膊浑y,難的是上下兩截竟能分開后還合在一起,且無半點偏差,如此功夫,實在是令人咂舌。
武青泉正暗暗贊嘆,卻聽何九喝道:“去吧!”長劍入鞘,右手向前一送,長劍帶著劍鞘便向自己飛來。武青泉輕輕巧巧一伸手便將長劍接住----說“接住”其實倒不準確,因為他手掌根本沒有握上,而是伸開的,與其說是“接”到劍,不如說是“粘”下來的。
他一將這冷月寶劍拿在手,便開始施展起太極劍法----他崆峒派玄空太極門的“太極劍法”和武當派的“太極劍法”相類,講究以柔克剛,但見他左手空掌、由上向下,右手持劍、自下而上畫了一個圈,右手長劍突然從劍鞘里脫手飛出,圍著前邊的一棵樹整整齊齊割了一圈,然后長劍如長了眼睛一般飛回武青泉眼前。武青泉輕輕將劍鞘丟出去,他使的力道剛剛好,長劍“嘟”的一聲輕響,正好飛入劍鞘,長劍帶著劍鞘繼續(xù)前飛,正好在他頭頂前速度放緩,武青泉頭也不抬,只伸出右手一個手指,劍鞘連著長劍滴溜溜在他食指上轉(zhuǎn)動。
他只怕有賣弄嫌疑,便一翻手收了劍放下右手,左手隨手拈了一片樹葉,輕輕一彈,那樹葉向前飛出,正擊在剛剛那棵樹上。那棵樹其實被寶刀割了一圈,也已經(jīng)上下斷開,卻相連未倒,別看這樹葉又輕又小,只因武青泉運了內(nèi)力,它竟將上邊的樹震開。這功夫比何九又高了不少,田在山與徐鐵固然轟然叫好,岳叢峰和何九也是心悅誠服、自愧不如。
伐樹原本不是易事,在三位高手手里卻是手到擒來,難的倒是找不到甚粗的樹了,最后手腕粗的樹也決定砍下來用上,三位高手“殺雞焉用宰牛刀”,斬完略粗一些的樹,余下的便交給田在山他們幾個了。
海灘上,一木道長和常樂天都在那里剝樹皮搓繩索,連洪海棠也拿了菜刀抽空便過來幫忙。武青泉、何九和岳叢峰見繩索遠遠不夠,也跟著動手幫忙。這事兒比伐樹瑣碎多了,且不出活兒----并不是武功高的便能多干一些。大家倒是難得都齊心協(xié)力、上下同心,無人叫苦叫累,也無人偷懶,大抵是想到明日能離開這勞什子風火島,所以就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兒。
可是,明天,真的能離開嗎?----誰也不去想,誰也不愿意去想,總之,這時候他們不想讓這樣掃興的事影響他們的好興致。
昨日大雨,洪海棠接了不少雨水,缸和盆兒都接滿了。她見大伙兒干得熱火朝天,便回山莊,索性端了一鍋水在海邊燒,給大家解渴。廚房的灶臺上有一包茶葉,那是封三娘遺留下來的。洪海棠燒開水的時候就倒了一些在里面,大家喝的時候都覺得好喝極了。
下午,木筏已經(jīng)有了雛形了。傍晚,甚至撐船的槳也削好了。大伙兒興高采烈,看著這木筏喜笑顏開,感覺這就是最后一晚了。水喝了不少,何九見洪海棠跑了幾次回山莊端水,后來便讓徐鐵去端。徐鐵看到那包茶葉,嫌棄之前的一點味都沒了,索性把剩的茶葉都倒水里了。
大伙兒在海邊吃的晚飯,想著可能是風火島上最后一次晚飯,吃膩了的魚蝦忽然有了別樣的味道,大家的心情無比輕松,沒人理會明天的“船”由誰來開,怎么走......
有人甚至連夜收拾行李和為食物發(fā)愁了。徐鐵開始操心那些禮物,他把封長平、封三娘那箱金錠平分做了九分,說是回去之后一人一份,但是暫時還放在木箱里;成守劍那把冷月寶劍就慷慨地送予岳叢峰了;至于吳通那顆夜明珠,回去后把他送給武青泉......
唐青云磨著洪海棠把僅余的面粉烙成餅,說是留明天在“船”上吃,常樂天說不必,完全可以明早再烙。
只有何九有些不合時宜的隱憂,他很懷疑那只木筏能否帶他們平安駛進大海、逃離生天??墒撬粗娙诵幕ㄅ拧⒄勑︼L生,潑冷水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得暗暗搖了搖頭。
天黑了,他們說說笑笑回山莊去,在大廳點著蠟燭又說了好一會兒,然后他們都漸漸開始萌生睡意,哈欠連連。
----也是,很累的一天了。檢查好門窗,大家都有些昏昏沉沉,眼皮都開始睜不開了,只想好好睡一覺,畢竟,這一天好生繁忙----
倒床上,大家很快都睡著了......
今晚,無人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