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叫什么名字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被葉顧北拖著來到了那顆大樹下。
葉顧北撿起她方才留在這里的包裹，從里面拿出一瓶跌打損傷藥，還有一個饅頭，遞給他。
洛知南的目光，掃過葉顧北的小包裹，發(fā)現(xiàn)里面不僅有吃的，還有一些皺皺巴巴的錢和糧票。
這冰天雪地的，一小女孩出現(xiàn)在外面，身上還帶著這些東西。
也不擔心遇到什么心懷歹意的人，這個年代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糧食錢票可都是救命的東西。
看著面前女孩懂的紅撲撲的小臉，想起方才牽著他的那只柔軟的小手，洛知南心中，生出幾分惻隱。
“你叫什么名字，下這么大的雪跑出來干什么？”
“我叫葉顧北，葉子的葉，顧就是那個顧，北是北邊的北，因為家里……那個太悶了，所以我……就跑出來了.....”說道后邊的話，葉顧北有些支支吾吾，眼神也帶著閃躲。
“家里怎么會悶呢？”洛知南有點不解，顯然是在懷疑她語氣的真實性。
“就是爸爸媽媽管的太嚴了，總不讓我干這干那，就連奶奶都這樣！”葉顧北繼續(xù)強調(diào)，解釋著，在提到奶奶的時候，聲音里多了些尖銳。
“這樣啊。”洛知南半信半疑，伸手接過她遞來藥和饅頭。
“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叫什么？”秉著禮尚往來的原則，葉顧北沒有任何猶豫就問了。
洛知南的還么來的及開口，她的面前跑來一對中年夫妻，氣喘吁吁停在葉顧北的面前。
抬起手來，揪著她的耳朵，咒罵著：
“真是反了你了，誰讓你偷跑出來的！”
“跟我們回去！”
“不……我不回去。”葉顧北激烈的反抗著。
中年夫妻，絲毫不顧她的意愿，完全無視他的掙扎，尤其是那個男人，上來將她扛起。
葉顧北踢打著，對旁邊的女人喊著：“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放開我，放開我！”
女人狠心將臉移開，不去看她，催促著旁邊的男人：“走快些，抓緊回家。”
葉顧北見父母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一顆心也涼了半截，她的目光透過風霜，落在洛知南的身上，眼里帶著哀求和希翼。
眼神碰撞的剎那，洛知南的腳步動了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他邁出的腳卻又停住了，一張臉緊繃在一起，眼里似乎閃過掙扎。
他看著葉顧北一家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這雪地里，洛知南低下頭來，怔怔的望著手里的饅頭和藥水。
被父母帶回家的葉顧北，自然少不了一頓訓斥，就被鎖在了她的房間里。
葉顧北的房間雖然不大，但該有的東西卻一樣不少。
特別是那張小木桌，葉顧北總喜歡拿筆在上面寫寫畫畫。葉顧北在那桌子上畫的最后一次畫，還是在她五歲的時候。
那時的她，在這張桌子上畫了爸爸，畫了媽媽，還有中間的自己，在他們身后，是一個有著笑臉的太陽，雖然畫的很潦草，但還是能看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樣子。
但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家庭就不再和睦了。
葉顧北只知道那是一個冬天，那時的她好像是六歲，自己一個人正呆在房間里玩耍。忽然門外就傳來了東西摔碎的聲音，其中好像還夾雜著奶奶的聲音。接著又有一陣聲音傳來，這次還夾雜著不少咒罵聲。
聲音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葉顧北的父母，她一直都知道，在家里她女娃子的身份，從來都是不討奶奶喜歡的。
她不知道的是，不僅奶奶，父親一直以來，也特別想要一個兒子。
當年母親生她，損了身子，這么多年一直未曾有生育。
想要兒子的父親，又加上奶奶這些年的不斷念叨，為了有個兒子，背著母親和鄉(xiāng)下的王寡婦，勾搭在了一起。
在她六歲那年，東窗事發(fā)，母親歇斯底里，與父親大吵一頓。
才堪堪斷了父親的念頭，保住了她岌岌可危的婚姻。
父親也因此下崗，失去了工作，整日變得頹廢酗酒。
從那之后，家里再也沒有以前的和睦，大吵小吵不斷。
奶奶對她的厭惡，也直接放在明面上，這兩年看著她漸漸長開，也生出了讓她嫁人的心思。
前幾日鎮(zhèn)長來家里拜訪，他躲在房間里，聽了一耳，知道鎮(zhèn)長來的目的，是想給家里的傻兒子求親。
擔心自家奶奶會答應，她偷偷的跑了出來，可最后還是讓父母找到了。
葉顧北正努力回想著以前的事情。突然門外傳來“咣”的一聲——又有東西被摔了。
葉顧北沒有理會，繼續(xù)想著以前的事情。這樣的聲音和爭吵，她的耳朵早已經(jīng)習慣了，
“你就不能出去找點活干？”
“……”
“喝酒能喝出個屁來？”
“……”
“葉窩囊廢，你倒是說話?。 ?p> 葉顧北知道，她母親又在罵父親了。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這個月又能大吃大喝了?！?p> 開口的是葉顧北的奶奶，一邊滿面笑意的說著，一邊一張一張的細細數(shù)著手里的零錢和糧票，不時的還會把那些票子都搓一搓——這是她老人家經(jīng)常用的“驗真”手法。
其實，光從她眼中透露出的目光來就能知道她有多開心。而葉顧北的父母這邊，連空氣都彌漫著火藥味。
真是一種“良好”的家庭氛圍呢。
“你以為我想吵？你看看他現(xiàn)在這幅樣子，一點出息沒有！”
“你他娘說誰沒出息呢！”葉顧北的父親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說誰你還不知道？”葉顧北的母親一把搶過葉顧北父親手中的酒瓶，摔碎在地上。
那半瓶酒，頹廢般的灑在地板上，附著了一地的碎渣。
“是，我沒出息！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都是誰造成的？”
葉顧北的父親頓了頓，又繼續(xù)發(fā)話。
“如果不是你，去我單位鬧，我會被開除，會成現(xiàn)在這樣嗎？”
“你敢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還怕我去鬧？”
葉長秋伸手抓了把頭發(fā)：“日子就是這樣，你愛過就過，不過就滾。”